这么快就来人请了,何成濬吓了一跳:请我们去哪里?
对方道:总督瑞瀓大人和都统张大人,现今应海圻号兵舰之萨镇冰大人之请,正在兵舰上作客,请何将军起行。
看看人家这位信使,就是会说话。如果说瑞瀓和张彪逃到了兵舰上,那该多没面子?
于是何成濬登上海圻号,见到了舰长萨镇冰、总督瑞瀓并都统张彪。
船上的服务生上了茶,就听瑞瀓笑眯眯地道:何将军本是荆楚子弟,本官也素闻何将军年少英雄,留学东洋,是士官学校一等一的优等生。此番又为讨逆前驱,果然是不负家乡父老所望啊。不知道何将军此番带了多少人马啊?
何成濬答道:俾将奉了总司令部命,率了两标人马,此时已抵达祁家湾。
瑞瀓放声大笑:两标人马,多了,太多了,武昌乱党,原本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今呼啸而起,一切茫无头绪。现在虽然拥了黎元洪为都督,不是本官小看他黎元洪,这个都督之位,谅他也不敢坐啊。须知哗变军队不过是工程营中的一小撮,一小撮啊。其余的步兵第三十二标,炮兵第八标,以及骑兵营,辎重营,仍然是忠君爱国,未曾附逆。现在有了何将军这两标生力军,由兵船掩护,自阳逻地方渡江进攻,则平定逆乱,易如反掌耳。
就请何将军启行,平定贼寇,此之为不世功业耳。
瑞瀓最后说道。
【02.老狐狸隔岸观火】
听了瑞瀓的话,何成濬微微翕首,说道:兵法云,孤军深入,是为大忌。俾职来的时候,荫总司令也早有叮嘱,所以俾职不敢违抗总司令之命,擅自渡江。
这句话,听得瑞瀓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劝道:何将军休要忌禅,渡江之后,一切责任由本督负之。
何成濬只是摇头:俾职官小职微,断断不敢抗命。
张彪在一边听得呆了,插进来道:何将军,你莫不是担心兵凶战危,届时无法对荫昌交待?这你就多余担心了。实不相瞒,现今武昌城中,大部分军队并未参与谋逆,只要你我同心协力,驱师直入,则屑小乱党,必然是逃窜无踪,何将军你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啊。
瑞瀓接道:何将军,莫望了你是荆楚子弟,如今武昌城中,家乡父老盼大兵如久旱之望云霓,你总不会让家乡父老失望吧?
瑞瀓和张彪急于说服何成濬,因为他们地方官将,有守土之责,一天不收回武昌,他们两人的麻烦就大于一天。何成濬观言察色,见这二人虽然焦灼,可是在一边的海将上将萨镇冰却是好整以暇,分明是在隔岸观火看热闹。
于是何成濬心里有数了,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俾将官小职微,不敢有违上命。
张彪急了:何将军迟疑不决,莫非是胆怯不成?
这句话可惹火了何成濬,要知道何成濬本是年少气盛之人——若非是气盛,也不会加入同盟会革命党了。只听他冷语相讥道:既然是武昌之兵,多数未叛,张都统为何不留在武昌指挥若定,却离开汛地,避居到这艘小小的兵舰上来呢?
张彪未待回言,瑞瀓已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何成濬,你居兵不战,逗留不前,一任逆乱滋扰却不肯渡江,如果我将此事电告荫总司令,只怕你难逃畏缩不前,贻误戎机之咎!
何成濬却是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站起来,大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就静候荫总司令处置我的电令,俾将只奉荫总司令行事,其它事情,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何成濬怒气冲冲下舰,登上小艇时,抬头见到萨镇冰一张笑眯眯的怪脸,心里打了一个冷战,这个萨镇冰可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据说黎元洪还是他当年的座下弟子,只怕是萨镇冰已经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心里不安,何成濬飞赶到部队营地,叫来通讯兵,立即发电给荫总司令,嗯,要把情势说到极度危险……还有,要防止瑞瀓告我的状,还得先给瑞瀓上点眼药……
拟定电文如下:
乱军声势浩大,戒备森严,何自黎元洪出任叛军之首后,已经尽收武昌三镇之民心。犹如火添薪柴,愈加炽烈。前者瑞瀓张彪遭受重创,实有其因。现今我方兵力孤单,瑞瀓却迫俾将冒险行进,责难甚严,将欲何处,请总司令指示。
发完电报之后,何成濬离开兵营,单独跑到汉口,想找到革命党接头,却不想汉口的革命党全都跑到武昌闹腾去了,居然一个也找不到。何成濬望江兴叹,不过是一江之隔,徒让他惆怅叹息。
怏怏自汉口回到兵营,总司令部已经回电,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著你部按计划办理。
收到这封电报,何成濬长舒一口气。作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瑞瀓、张彪所言不错,目前的武昌政府是最为脆弱的,兵力单薄,军心未固,又没有后援,如果以一支精锐之师突入,武昌必不能守,这就难怪瑞瀓张彪见何成濬屯兵不前,急得口不择言了。
饶是瑞瀓张彪心思再多,又如何想得到,朝廷派来征讨的先头部队,带领的竟然也是革命党。
这就给了武昌以足够的喘息时间。
这一喘息,就是整整十天。
十天后,总司令荫昌勒兵大至。
先命王占元率第二镇第三协全部,及炮兵一标,径取汉口。
【03.都知道你是革命党】
王占元部奔袭汉口,是突如其来,武昌的革命军没有丝毫防范。
但要命的是,这个王占元军事能力差差,他只顾坐着火车狂奔,即不搜索,也没有警戒,感情是拿这趟差事当兜风了。火车正呼哧呼哧的往前开,路边来了一伙学生仔,人数也不多,不过是十几个。这些学生仔看到满满一火车的清兵,大喜,车上好多好多俘虏耶……立即对着火车开枪射击。
王占元部的士兵们可怜啊,这时候军需官还未发放弹药,士兵们手里拿的都是空枪,突然遭到袭击,霎时间乱作一团,有人仓皇跳车,摔了个半死,有人吓得号啕大哭,有人还算明白,就急忙大呼倒车。
可火车这玩意倒起车来,是相当费劲的。
吓坏了的士兵不管那么多,冲入驾驶室,用空枪顶住司机的脑壳,强迫司机倒车。于是军列呼哧呼哧的又向后退。铁路沿线的老百姓们听到枪声,都跑出来看热闹,发现这火车倒行的速度极慢,就相互指点道: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后面把铁道轨拆掉,这火车准保会翻。
百姓中有人抬杠道:这火车极重极重,就算是扒了铁轨,也不见得会翻车的。
于是就有人建议:要不要打个赌,扒了铁道试一试?
赌就赌!武汉人民就这脾气,说赌就赌。当场钻出来一群老百姓,在后面把铁轨扒了,然后众人凝神细看,就见那火车慢慢的倒退到铁轨被拆的路段,轰的一声金属扭曲的异响,眼见得整节火车皮翻覆过去,传出来的是车厢里边一片惨嚎声。
看来,这火车也不保险。看热闹的老百姓评论道。
附近驻防的革命军闻声赶来,和最初那十几个学生仔一起,向着翻倒的火车砰砰射击。王占元部的士兵们大哭着爬出来,不顾一切的沿铁路线往回逃,竟然是全军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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