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这件事情的细节,王忠和老先生在《袁世凯全传》中,有详细的记载:
……蔡锷平日会客应酬自然也要涉足此地,杨度、梁启超更是其中的常客。梁杨二人曾一度同恋一个叫花云仙的妓女,这个花云仙的妹妹小阿凤是八大胡同的花魁。小阿凤最后被王克敏金屋藏娇。杨度则热恋花云仙,据说他的《筹安会宣言》、《君宪救国论》都是在花云仙那里写就的。杨梁二人曾演了一出醋海生波的闹剧。其后,杨度另娶了陈文娣,花云仙想跟梁启超,但梁自命为一夫一妻新社会的人物,还给杨度取笑了一番。
从资料中看来,分明是王忠和老先生也没弄清楚,到底杨度和梁启超争夺的是哪一个女人,这里明确是说花云仙,但就在此书的另一个地方,王忠和老先生又暗示了另一种可能:
……据传梁启超和杨度二人同时相中了一个鄂籍妓女,但杨度花了一万二的大洋把该女子买了去,惹得梁大为恼火,遂辞去司法总长,给袁留下一封辞职信后飘然南下……
我们不大能够说清楚这前后两段之间的异同,此时的过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因为一个女生,梁启超与杨度翻脸成仇。
说起这梁启超,他堪称英雄一世,曾参与戊戌变法搅得天下不安,曾单枪匹马挑翻革命党人孙文的老巢檀香山,曾以一支笔独对革命党百万军。谅区区一介杨度,又何所惧哉?
有分教:英雄无奈是多情,冲冠一怒为红颜。鼎湖当日弃人间,万水千山只等闲。为报此一箭之仇,梁启超大发宏愿,大下决心。你杨度不是在推行帝制吗?那好,我梁启超就要推翻帝制,不气死你杨度,这事儿咱不算完!
【05.历史在重演】
事隔多年,国学大师章太炎老先生,忽一夜醒来,蹲在床角寻思良久,说:洪宪帝制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有三个人,跟另外三个人过不去。
梁启超跟杨度过不去,导致了帝制失败。
张一麐跟夏寿田过不去,导致了帝制失败。
雷震春跟蔡锷过不去,导致了帝制失败。
请注意章太炎老先生的暗示:这里是人反对人,不是人反对事。反对帝制者并非反对帝制,只是因为要反对帝制阵营中的人,才掉头去反帝制阵营中占位子。在这里厮杀的三拨人中,张一麐和夏寿田,这两个人都是袁世凯的秘书,他们俩的打架并不影响帝制进程,真正导致帝制失败的,是梁启超对杨度,以及雷震春对蔡锷。
却说梁启超,心爱的女人被杨度夺走,又横遭杨度羞辱,怒极之下,遂奔赴天津,找自己的关门弟子蔡锷,商量推翻帝制的事儿。
事情巧就巧在,这时候的蔡锷心里也正别扭着呢。虽然袁世凯有心重用他,甚至不惜开罪北洋,可北洋军人不敢惹袁世凯,只能找蔡锷的麻烦。前者有七凶之第六凶雷震春,故意拿出有人劝蔡锷搞云南独立的公文,刺激蔡锷。正把蔡锷刺激得七荤八素,这时候梁启超又来了。
梁启超劝说弟子蔡锷,搞帝制有什么意思,不好玩,不如推翻帝制,这才有意思。那么怎么个推翻法呢?
易尔,这事儿这么安排,蔡锷现在受到袁世凯重用,机会难得,就留在京师,力劝袁世凯登基。而梁启超则奔赴南方,去游说军队。等袁世凯真的登基之后,蔡锷再出走南下,直接举兵,相信那时袁世凯即使不被活活气死,也得气个半死。
可这么一个搞法,是不是有点儿不讲道理呢?毕竟抢了女人的,是杨度而不是袁世凯,你梁启超应该去找杨度的麻烦,干吗要修理袁世凯呢?
这没办法,怪就要怪袁世凯用杨度而不用梁启超,你老袁既然敢用杨度,就得承担使用杨度的后果。不搞掉你袁世凯,又如何摆平杨度?
关于这场百分百的私人恩怨,时有蒋子奇等人,曰:(袁世凯)用杨度而天下政客走开,用夏寿田而天下幕客走开,用段芝贵而天下军人走开,用梁士诒而天下理财家走开。
真正的历史,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之所以选择某一个政治阵营,并非你对此阵营有什么好感,只是因为你要与你所厌恶的人,拉开距离。你反对的只是人,而不是事。
这一次,是杨度生生地把梁启超,挤到了反对帝制的阵营中。而在很久很久之前,梁启超还曾经干过一桩事,把另一个朋友生生挤入了自己的敌对阵营。
早年间,早到什么时候呢?还是在晚清的时候,康有为、梁启超号召反对科举,并联络了名士吴稚晖,约好了到科举考试的那一天,大家都不进考场,集体罢考。当时这个吴稚晖傻啊,人家说什么他都信,到了考试那天,他真的没进考场。却不料号召罢考的梁启超,自己却早早地在考场中占了位子。考得心满意足出来,这件事好险没把个吴稚晖气得疯掉。
此后的吴稚晖,就与梁启超远远地拉开了距离,梁启超干什么,吴稚晖一定要反着来,不管自己站在哪个阵营里,总之不能和梁启超站在一起。就这样,由于梁启超是当时的君宪派,吴稚晖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革命党阵营。
而这一次,历史又重演了。
历史之所以闲着没事就要重演,那是因为历史的规律,是人性的规律,人性的规律不变,历史的规律也不变。当时局构成此前的历史场景之时,人性的规律就自然而然地,会重演当时的旧事。
梁启超和杨度,本来都是君宪派,而且梁启超的君宪资历,比之于杨度更老。可是为了和杨度拉开距离,梁启超,被迫选择了反对帝制阵营。
而且这一次,梁启超将发现自己正在与日本人联手,再一次于中华大地上,掀起腥风血雨。
【06.史上最悲凉的皇帝】
此后一段,时间突然变得重要起来。许多秘密,就隐藏在时间里。
蔡锷将军是1915年11月19日离开天津,偷奔日本的。到了横滨之后,蔡锷写了一大堆书信和明信片,书信的内容是假称自己正在日本治疗。另派人拿了明信片,满日本游走,到随便什么地方,就邮给袁世凯一张,以造成蔡锷正在日本四处游荡的错觉。
而蔡锷将军实际上已经离开日本,正飞奔云南,去迎接那一场势不可当的暗杀。
在这里,蔡锷已经逃离,但却搞了许多假文书,忽悠袁世凯。这个忽悠很成功,不仅把袁世凯忽悠住了,还成功地忽悠了许多史学家。许多史学家在这段历史研究上,总是发现时间对不上,急得拿脑袋哐哐哐撞墙。
12月15日,晨八点。段芝贵突然通知正在中南海办公的职员,赶紧去居仁堂,大家昏头涨脑地来到,却吃惊地发现袁世凯身着大元帅军装,光着头,站在龙椅边,以无限悲凉的目光,看着大家。
天啊,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登基了。
不会吧?这未免也太不庄重了。
然而这是真的,只听袁世凯用伤感的口吻,说道:我向来是舍身救国,今天诸位又逼我做皇帝,我只有舍家救国了,从古至今,皇帝子孙哪有好结果的?
这就是袁世凯称帝的宣言,听听是多么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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