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李准就暗骂自己:我他妈的吃多了撑着了?干吗非要跟党人过不去,以后啊,再碰到这种事,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那么积极地表现干什么?又没人给你发勋章。
李准这厮的态度转变,害惨了党人但懋辛。
当时老但在广州城里持枪与清兵对杀,杀来杀去,子弹打得光光,被一群清兵逮到,押到李准这里。
李准一见但懋辛,便笑曰: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这个革命党已经自首,可带下去好吃好喝地供着……
但懋辛急了:你龟儿子李准,老子没有自首……谁耐烦听他解释?已经被拖了下去,好茶好饭伺候。
李准不敢再开罪党人,所以不敢杀但懋辛,这事大家没有料到,听说老但在李准这里已经自首了,众党人大怒,齐口开骂老但……骂了好久,大家才醒过神来,原来是冤枉了老但。
当李准的态度转为倾向于革命党的时候,中国各地的巡抚司衙,大都开始思考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党人是惹不起的了,谁惹他他就拿炸弹炸你,那以后再碰到这事怎么办?
革命不足畏,唯暗杀足畏。
摄政王载沣得知了此事,就说:立宪吧,咱们抓紧时间立宪。
遂立宪,于1911年5月7日推出新内阁。
新内阁成员一共13人,计有庆王爷老庆,出任总理大臣,徐世昌、那桐出任协理大臣,梁敦彦出任外务大臣,肃亲王善耆出任民政大臣,载泽出任支度大臣,唐景祟出任学务大臣,荫昌出任陆军大臣,载涛出任海军大臣,绍昌出任司法大臣,溥伦出任农工商大臣,盛宣怀出任邮传大臣,寿耆出任理藩大臣。
这十三个内阁大臣中,有满族九人,其中皇族七人。
清廷这边急手忙脚地立宪,革命党却毫无声息。
事实上,同盟会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之中。
黄花岗之役,党人精英尽出,全力出击,以为破釜沉舟之战,却不料仍然被清朝轻易摆平,还有多少优秀的人才能够再投入到这场无休无止的自杀行动之中去?
最乐观的党人认为:五年之内,同盟会是无法恢复元气的,就更别提推翻清朝的了。
最悲观的是同盟会领袖孙文,他不无悲哀地说:民国的建立,恐怕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不能及身以见其成。
对革命的未来前途,孙文是彻底失望了,于是他放弃革命宣传,赴美国科罗拉多州,选择了一份非常有前途的正当职业——去餐馆刷盘子去了。
有分教,革命党远走海外,立宪派决死朝廷,江湖盟风云再起,袁大头雄心复萌……愈是接近于武昌首义的前夜,大中国的政局,愈发的错乱迷离。
17.老子就是这么拽
1911年5月,汉口万人集会,送立宪派头子汤化龙进京。
汤化龙说:我今此番进京,若不推翻皇室内阁,誓不罢休。
立宪派的“倒阁”正式开始了。
并成立了“宪友会”,有点宪政发烧友协会的意思,联络全国各地宪政党人,向朝廷发难,同时放出风声,要敦请袁世凯出山。
那袁世凯虽然讨人嫌,可是他毕竟有一桩好处——那厮是真正的立宪,真正推动大清国的政改,不像现在这位摄政王载沣,糊弄天下人,弄出个皇族内阁应付差事,这岂可容忍?
袁世凯这个名字一经提出来,就立即引起了朝中各势力的注意。
据统计,自袁世凯回家“养病”期间,到武昌首义爆发的前夜,总计两年零八个月,仅天津的《大公报》和奉天的《盛京时报》这两家报纸,关于袁世凯的消息报道就多达一百零六则,其中涉及到他“出山”问题的报道,有六十四则之多。
在消息中,保荐或敦劝袁世凯出山的人有皇亲载涛、载洵,庆亲王老庆,那桐,徐世昌,鹿传霖,陆润痒,载泽,唐绍仪,梁敦彦……立宪派首领张謇,北洋系所有的将领……还有一个端方。
总之,举凡中央到地方的大小官员,如果不闹轧猛劝袁世凯出山的话,那就会显得很老土,不时尚……
这一百零六则新闻报道,迅速催生出了大清国头号诗人——袁世凯。
大家都知道,袁世凯这厮,军伍起家,一辈子就吃没文化的亏,吟诗作赋,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自从遭到朝廷废黜,隐居于彰德洹上村之后,他却突然迷上了写诗。
当皇族内阁成员并徐世昌等人提议袁世凯出山的时候,袁世凯急忙提笔,写诗曰:
昨夜听春雨,披蓑踏翠苔。
人来花已谢,借问为谁开?
瞧瞧,这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然后北洋军中的将领们鼓噪,吵吵嚷嚷地要求朝廷请袁世凯出山,袁世凯闻之,急忙再写诗,诗曰:
雕倦青云路,鱼浮绿水缘。
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
看到这首诗,大家琢磨了半晌,好像没出律,又好像出律了,一时也说不清,这工夫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都在闹轧猛,纷纷上书要求袁世凯快出来做官。袁世凯闻之,欣然命笔:
风烟万里苍茫绕,波浪千层激荡频。
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早浣帝京尘。
袁世凯写这首诗,是啥意思?大家摸不着脑。
摸不着头脑,索性就不理了,遂有立宪派人士鼓噪起来,要求袁世凯出仕。
袁世凯听了,又写诗:
人生难得到仙洲,咫尺桃园任我求。
白首论交思鲍叔,赤松未遇愧留候。
远天风雨三春老,大地江河几派流。
日暮浮云君莫问,愿闻强饭似初不。
……瞧这个袁世凯,他可真能拽啊。
可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18.老子去找黑社会
袁世凯这边慢悠悠地写诗,聚集于北京城的立宪派,却是快要气疯了。
说到立宪派,那又是一帮与革命党完全不同的江湖组合,在狂热程度上不相上下。只不过革命党沉迷于暴力,一听刺杀与政变就兴奋不已,立宪派人士却个个都是宪政迷,说起欧美各国的宪政来,登时滔滔不绝,不说到泪流满面昏死过去,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情绪。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立宪派不过是年纪老成的革命党,而革命党随着年长,迟早都会变成宪政派。
所以在立宪派组织的会议上,那是绝对少不了革命党人的身影的。
革命党人何海鸣挤进了“宪友会”,与湖北立宪派头子汤化龙,湖南立宪派头子谭延,上海立宪派头子张謇,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发布檄文,大哭曰:
希望绝矣!
好端端的,怎么希望就绝矣了呢?
概因立宪派这些怪人,中了西方宪政的毒太深了,听说朝廷立宪,就全都当了真,蜂拥入京大举要倒阁,而倒阁这种政治游戏,虽然在美国日本已成政治常态,但在中国,至少对于摄政王载沣来说,会认为这些臣子如此一个搞法,纯粹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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