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个人同时脱口而出。从北翟逃走之后,狐偃和晋文公才知道狐突根本没有派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到现在还猜不到谁是这个好心人,没想到是老郤。
吕省愣了一愣,然后破口大骂:“郤芮,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吃里爬外的叛徒,要不是你当年放走了他,咱们怎么会有这一天?啊呸。”一口浓痰吐在郤芮的脸上。
勃鞮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问郤芮:“哎,当初就是你派我去杀主公啊,然后你又给他送信?嘿嘿,奇了怪了。”
晋文公倒有些犹豫了,他这人是有恩必报的人,不管怎样,人家都算救过自己,还杀他吗?
正在犹豫,狐偃进来了。其实,狐偃一直躲在旁边听呢,看见晋文公犹豫,知道他动了善念,这才赶紧出来。
“主公,犹豫什么?这样的人,该杀两遍。首先,吃着惠公的饭,帮惠公的敌人,奸佞之人,该杀;其次,别以为他是救你,他是救自己而已,他怕惠公杀他,留着你算是个顾忌。这样的人,你不杀他,他必杀你。”狐偃一通分析,晋文公直点头,郤芮也无话可说。
“推出去。”晋文公下令。
就这样,吕省和郤芮一起被杀。
按后世的规矩,如此大的罪行,一定是灭九族的。可是,春秋时期不是这样,吕省和郤芮被杀,采邑没收,但是,老婆孩子不受牵连,依然享受士的待遇。虽说由富人变成了穷人,但是全家平安,性命无忧。为什么这里要加这一段,因为后面还要提到郤芮的儿子。
大赦
一切都在狐偃的掌握之中。
在得知吕省和郤芮的计划之后,狐偃和晋文公悄悄跑到了秦国,找到了秦穆公,之后,秦穆公亲自领军进驻王城,等待吕省和郤芮来投。
在绛,栾枝和先轸统领军队,吕省和郤芮放火的晚上,两人领军来到,但是并不捉拿吕省和郤芮,而是故意放出风声,把他们赶出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吕省和郤芮党徒众多,一旦在绛开战,势必伤及无辜,后患无穷。
现在,晋文公名正言顺除掉了最大的威胁,同时,还可以名正言顺重修宫室。说实话,晋文公住在惠公父子住过的地方,早就觉得不舒服了。
杀了吕省和郤芮,晋文公就地迎娶怀赢,算是实践了当初的诺言。怀赢,现在改名辰赢。
就这样,晋文公提着两颗人头,抱着一个老婆,还带着秦穆公借给他的三千军马,回到了绛。
晋文公这次回来,底气足了,气色好了,他立即召集卿大夫们开会。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他妈的谁怕谁?各位爱卿,吕省和郤芮已经伏法了,但是,他们的残余势力还很大。我准备来一次全城大搜杀,将他们的余孽一网打尽。”晋文公的意思,就是搞一次严打,或者肃反之类的活动,杀一批人,一劳永逸。
话音刚落,赵衰就站出来了:“主公不可。想当年惠公怀公就是因为滥杀无辜,才导致政府公信力丧失,国家衰弱。如今人心等待安抚,社会需要和谐,怎么反而采取政府恐怖行动呢?”
赵衰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晋文公一看,既然老师这么说,而且大家都支持老师,那就听老师的吧。
“那好,我宣布,晋国大赦。”从善如流,什么叫从善如流?
任何一个新政权,都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是消灭潜在的敌人,还是转化潜在的敌人。高明的做法当然是后者,但是这需要智慧,政治智慧。
我们来看看春秋的智慧。
大赦令让晋国当时的形势缓解了一些,但是,吕省和郤芮毕竟执掌晋国朝政多年,他们的朋党不可谓不多,面对几乎是外来势力的晋文公,他们依然感到不安全。于是,危机还在酝酿之中,并且随时可能爆发。
晋文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的团队长期流亡国外,在晋国的根基并不牢固。这个时候,如何打消吕、郤余党的顾虑,大家同心同德建设和谐晋国,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怎么办?
御前会议召开了几次,效果平平,就是狐偃和赵衰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就在大家苦寻对策的时候,一个小人物的出现帮助晋文公解决了问题。
很多时候,大问题就是靠小人物来解决的。
作秀
这天,晋文公正在洗头——中式还是泰式?中式就是坐着,泰式呢就是躺着。
都不是,春秋式。什么是春秋式洗头?就是站着,弯腰低头,洗头妹从上面往下一边浇水一边洗。基本上,春秋时期的国君也就这个待遇。
正洗着头呢,门卫来报:“报主公,外面有人求见。”
“什么人?”
“头须。”
“头须?”晋文公一听,差点跳起来,想了想,忍住了,继续洗头。
头须是谁?就是当初晋文公从北翟逃走的时候,卷款潜逃的那个竖头须。就是这个竖头须,害得大家一路上吃糠咽菜,受尽煎熬。要不是此前已经大赦了,晋文公杀他的心都有。就这么个人,还敢来找自己,难道还想讨退休金?
“不见。”晋文公答复。
门卫出去回复,没多久又回来了。
“主公,头须不肯走,还说主公一定在洗头。”门卫说。
“他怎么知道?”晋文公有点吃惊,头须什么时候学算卦了?
“他说洗头的时候心是向下的,想法就跟平时不一样。说他虽然当初没跟主公去齐国,但是在家里也没闲着,相信主公不会跟他一个普通人计较这些。”
晋文公擦干了头,站直了身子。
“嗯,有道理,请他进来。”不知道是头须的理论真的正确还是晋文公冷静下来了,总之,晋文公肯见竖头须了。
不多时,竖头须走了进来。看上去,跟从前没有太大变化,就是老了一点。
“你找我干什么?”晋文公问。看见竖头须,他还是有些恼火。
“主公,我来帮您。”
“帮我?帮我理财?”晋文公反问,语带讽刺。
“不是。我知道现在人心不稳,特别是吕省和郤芮的残余都很担心自己的处境,我有办法消除大家的疑虑。”
“什么办法?”晋文公问。现在他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轻视了。
“现在地球人都知道我当年携款潜逃,您最恨的人就是我。如果您能让我给您驾车在城里走一走,大家的疑虑一定就会打消了。”竖头须这是什么办法?作秀啊。
晋文公一听,好主意啊,忍不住对竖头须另眼相看了两眼。
当下晋文公毫不迟疑,立即准备车马,让竖头须当司机,让勃鞮当戎右,就这么出去了。满城逛一趟,嘘寒问暖,体察民情。
城里人一看,哇噻,这不是晋侯最恨的两个人吗?他们怎么给晋侯当司机当保镖了?晋侯连他们都这么信任了,何况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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