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熬毅然决然决定回到伟大祖国的怀抱,而伟大祖国张开了伟大的怀抱,东门襄仲再一次同意公孙熬回来。
(伴奏音乐: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
落叶归根
可是,公孙熬却再也看不见祖国的油菜花了。就在他准备回国的时候,突发急病死在了齐国。他不是在莒国吗?怎么死在了齐国?原来,尽管鲁国与莒国相邻,但是从曲阜到莒国的道路难行,所以通常都要走北线从齐国绕行。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公孙熬死了,东门襄仲变卦了,他决定禁止公孙熬的遗体回国。
俗话常说:走着出去,躺着回来。这下可好,躺着回不来了。
古人对死人是很讲究的,一个人活着,在哪里无所谓。但是死了之后一定要千方百计落叶归根,否则就成了孤魂野鬼,没有人供奉,就是饿鬼。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人老了,老婆死了。
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人老了,孩子死了。
人生最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人死了,老婆还年轻,孩子还小。
公孙熬的孤儿寡母守着公孙熬的尸体,痛哭流涕,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人觉得他们可怜,给他们出主意:你们啊,把公孙熬的棺材放到齐鲁交界的堂阜去,鲁国人一定会把棺材弄回去的。
好主意。
当个人问题搞成国际问题之后,问题往往就容易解决了。
公孙熬的棺材就这样放在了齐鲁边界。
齐国人在看热闹,于是鲁国人受不了了。
这个时候,公孙熬的大儿子孟孙谷已经走在了公孙熬的前面,因为孟孙谷的儿子还小,孟家的家长就由公孙熬的二儿子孟孙难接任了。孟孙难的母亲就是声己,声己恨死了公孙熬,因此孟孙难一开始对父亲尸体落叶归根的事情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如今父亲的尸体成了国际笑话,孟孙难受不了了,于是来到朝廷请求把父亲的尸体运回来。东门襄仲一开始不同意,孟孙难就跟他玩坐地泡,你不同意,我就静坐示威。不仅我一个人静坐示威,还要让我全家都来静坐示威。
眼看事情要闹成群体性事件了,东门襄仲害怕了。
“去去去吧,怎么说你爹也是咱们一家人,去把棺材接回来吧。”东门襄仲松了口。
当个人事件搞成群体性事件之后,事情往往就容易解决了。
就这样,公孙熬总算落叶归根了。基本上,根据“活人的面子可以不给,死人的面子一定要给”的原则,公孙熬的葬礼享受卿一级的待遇。
声已不肯去见公孙熬的棺材,就在停尸房外面哭了几嗓子算是敷衍了事。东门襄仲原来也不准备去哭丧,被叔仲惠伯忽悠了一阵,还是去了。
公孙熬的小老婆和两个小儿子现在就住在了鲁国。说起来,鲁国人对亲情还是很看重,孟孙难对这两个小弟弟挺关照,很喜欢他们。
多年以后,孟孙难去世,孟孙谷的儿子孟献子接任家长,对两个小叔叔也很不错。但是,后来有谣言说公孙熬的两个小儿子要害死孟献子,孟献子没有在意,反而两个小叔叔觉得很不安,于是搬出孟家,当了守门人,后来先后战死。说起来,公孙熬的两个小儿子都挺有骨气。
东门襄仲
在公孙熬死的那一年,齐国发生了大事。什么大事?齐昭公死了。
昭公死了,就该儿子公子舍继位。可是,昭公的弟弟公子商人下了毒手,把公子舍给杀了,然后自己当了齐国国君,就是齐懿公。
齐国发生的事情,跟鲁国有什么关系吗?
通常,齐国发生的事情都跟鲁国有关系,因为他们是近邻加近亲。
这一次,跟鲁国有什么关系?
公子舍的老妈子叔姬是鲁国人,具体来说,是襄仲的妹妹。
鲁国人是比较重亲情的,通常,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死了老公或者老无所养,都会想办法给接回娘家。现在,子叔姬的老公死了,儿子也被杀了,一个人在齐国孤苦伶仃,怪可怜的。襄仲于是派人去了齐国,请求把子叔姬送回鲁国。
齐懿公拒绝了鲁国人的请求。
没办法,襄仲派人前往王室,请周王出面帮忙。于是,周王派了单伯去齐国协调,谁知道齐懿公动了驴脾气,把单伯给扣留了,还把子叔姬给抓起来了。
到第二年,齐懿公不知道哪根筋动了,那一天一高兴,把单伯给放了,又派人把子叔姬送回了鲁国。
子叔姬是弄回来了,可是鲁国从此得罪了齐懿公。此后两年,齐懿公两次出兵讨伐鲁国。鲁国不是齐国的对手,急忙向晋国求救,那时晋国恰好是赵盾执政,对外政策就是忽悠二字,根本不肯救援鲁国。没办法,两次被入侵,鲁国都是向齐国赔款了事。
“该死的晋国人,真不是东西。”襄仲大骂晋国人,骂归骂,也没有什么办法。
“该死的齐国人,真不是东西。”襄仲接着大骂齐国人,他决定要报复齐国人。
机会很快就到了。
鲁文公十八年(前605年),鲁文公薨了。
鲁文公的太子是公子恶,公子恶还有一个同母弟弟叫公子视。
襄仲把叔仲惠伯请来,商量继承人的事情。为什么找叔仲惠伯,一来,两人关系不错,二来,也能通过叔仲惠伯侧面刺探三桓的态度。
“叔啊,有什么好商量?公子恶是嫡长子,他继位有什么问题吗?”叔仲惠伯直接表态,他没弄懂襄仲是什么意思。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事不是这么个事。你说你姑姑生的那不是嫡长子吗?啊?凭什么啊?你姑姑在齐国受到不公平待遇,咱们就该忍气吞声吗?啊?”襄仲的嗓门越来越大,好像还很生气。
“叔啊,我没弄明白啊。咱们一码归一码行吗?你说的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呢?”叔仲惠伯越弄越糊涂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我还以为你是最明白的呢。你说,齐国人欺负咱们鲁国人,咱们不应该欺负齐国人吗?”
“那,这事情跟齐国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们鲁国人在齐国生的嫡长子被齐国人杀了,齐国人在鲁国生的嫡长子是不是也应该被杀掉?”
“噢。”叔仲惠伯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恶的母亲就是齐国人,说起来,还是齐懿公的侄女。襄仲的意思很明显,要杀掉公子恶,让他老娘也承受跟子叔姬同样的痛苦。“叔啊,这不行啊。齐国人不仁义,咱们不能不仁义啊。再说了,公子恶的老娘是齐国人,公子恶是鲁国人啊,咱们这不是杀自己人吗?”
“啊,公子舍不是齐国人吗?齐国人杀他,我们为什么不能杀公子恶?”襄仲的逻辑有点怪,可是他就坚持这个逻辑,好像也歪说歪有理。
“叔啊,你杀了公子恶,准备让谁当国君啊?”
“公子倭啊。”
“噢。”叔仲惠伯现在算是第二次恍然大悟了,他脱口而出:“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贾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