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父不管这些,他把自己的家财都放在戚,自己的工作重点依然在与晋国权臣们的关系上。他知道,只要抱住晋国权臣这条大腿,孙家就能在卫国呼风唤雨。
孙林父并没有把卫献公放在眼里,在卫献公面前也没有什么礼节可讲。
卫献公十一年(前566年),也就是韩厥退休的那一年,孙林父出使鲁国。两国重温了往日的盟约,登坛为盟的时候,鲁襄公每上一级台阶,孙林父同步上去。上坛之后,叔孙豹在一旁悄悄提醒他:“老孙,诸侯盟会的时候,大家同样步骤,因为大家都是诸侯,如今您和我们主公结盟,似乎应该稍稍靠后一点才对。”
孙林父没有回答,也没有一点惭愧或者后悔的意思。随后的程序,依然这样失礼。
没办法,习惯了,习惯成自然了。
等到孙林父走了之后,叔孙豹说了:“孙林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他太不知道自重了。《诗经》写道:‘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这么专横而又得意,一定要受到教训的。”
其实,叔孙豹完全不了解孙林父的家传理念。在孙林父的眼里,鲁国人迂腐得不可救药。
叔孙豹所引用的那首诗出于《诗经·召南·羔羊》,说起来,这是全世界最早的描写公款吃喝的诗,原诗如下:
羔羊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小肥羊
羊皮大衣暖洋洋,白丝银线闪亮光;公款吃喝真惬意,悠闲自在心舒畅。
羊皮大衣闪闪亮,白丝银线好辉煌;摇摇摆摆一路走,公款吃喝心荡漾。
羊皮大衣品牌响,白丝银线把眼晃;公款吃喝就是好,皆大欢喜没商量。
委蛇委蛇,是悠闲自在的意思,读作“委宜”。
今后说到公款吃喝的时候,就可以用“退食自公,委蛇委蛇”来形容了。
而成语“虚与委蛇”出于《庄子·应帝王》,指对人虚情假意,敷衍应付。
卫献公请客
转眼间卫献公登基18年了,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其实,卫献公倒不是坏人,只是心智成熟较晚,到此时童心未泯而已。
这一年晋国征集联合国军讨伐秦国,于是,卫国派出北宫括领军前往。
这一天,卫献公约了孙林父和宁殖(宁俞的儿子)来吃中午饭,约完之后,卫献公就跑园子里打鸟去了。那边孙林父和宁殖换好了正装,规规矩矩来到宫里,等着和卫献公共进午餐。谁知道从上午等到下午,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直等到天色黄昏,卫献公还没露面,把两位饿得饥肠辘辘,找人一问,说是在城外园子里打鸟呢。
这两位于是驱车来到园子,看看怎么回事。一看,还在打鸟呢,打得高兴,一打一天。
“主公,我们还等着您吃饭呢。”孙林父和宁殖压着火,对卫献公说。
“什么?等我吃饭?吃什么饭?”卫献公早把吃饭的事情给忘了。
“上午您派人去请我们来吃中午饭啊,哪,就旁边那位去的。”
“啊,什么,有这事吗?”
“主公,您派我去的啊,您忘了?”
到现在,卫献公才算想起来,确实派人去请过,可是那时候没想到打鸟这么好玩啊。
“那什么,你们看,中午已经过去了,午饭肯定请不成了,改天吧。你们先请回了,我再打会鸟。”卫献公还要打鸟,说完,不搭理孙林父和宁殖了。
孙林父和宁殖一人叹了一口气,合计是两口气,走了。
想当年,卫懿公养鹤把国家给养丢了。如今,卫献公打鸟,国家也已经很危险了。
第一四六章 腐败大会
被卫献公忽悠了一次,孙林父非常恼火,一怒之下,第二天回到了戚,派他儿子孙蒯来随朝听令,自己懒得来见卫献公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卫献公应该有所察觉了,可是,没心没肺的卫献公全然没有警觉。实际上,他挺喜欢孙蒯,觉得这位小孙比老孙有趣,在一起吃吃喝喝比较带劲。
基本上,孙蒯在首都楚丘也没有太多事情干,每天也就是“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巧言
这一天,卫献公又派人来请客,说是请吃晚饭。这一次,宁殖学了个乖,说是吐酸水带拉肚子,没法前来,推掉了。孙蒯不好推,老老实实来了。
这一次,卫献公倒没有忽悠人,到点开饭,好酒好菜,算是单独请孙蒯。
卫献公心情挺好,孙蒯的黄段子也不少,两人越喝越高兴,渐渐都喝得有点多了。
乐队上来了,几首保留曲目唱罢,孙蒯拍手叫好。卫献公一看,更加带劲。
“哎,来那首,那什么,《巧言》。”卫献公点了一首,这首歌名叫“巧言”,是他最爱听的,堪称亡国之曲。
历朝历代,最好听的曲子或者歌曲都叫亡国之曲,因为这样的曲子让人如痴如醉,忘家忘国。
“那,不行,我不唱。”首席歌手拒绝了,那时候,歌手有拒绝的权力。
卫献公干瞪眼,正要发火。乐队二号歌手叫做师曹的主动请缨了:“主公,我唱。”
“MUSIC。”伴奏声起,师曹开始歌唱。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尰(音肿),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这一首歌,师曹连唱三遍,听得卫献公手舞足蹈,如坠云中。
再看孙蒯,已经是脸色煞白,遍体流汗。
孙蒯的酒已经喝到了八成,原本就有些发白,不过此时的白不是酒后的白,而是恐惧的白。孙蒯原本就在流汗,因为喝得浑身发热,不过,此时的汗都已经是冷汗。
为什么孙蒯会这样?这又是一首怎样的歌?为什么首席歌手不肯唱?为什么二号歌手要连唱三遍。
说起来,话儿并不长。
这首歌,见于《诗经·小雅·巧言》,整首诗就是在发泄不满,骂老天爷不公,骂国君昏庸,骂大夫图谋造反。最后一段,就是骂大夫图谋造反的。而师曹连唱三遍的,就是最后一段。卫献公没有听出奥妙来,傻乎乎在那里陶醉。可是孙蒯就听着不对劲了,卫献公这时候给我唱这段,不是说我们父子要造反吗?
所以,孙蒯的脸色大变,他是怕的。
头号歌手为什么不肯唱这首歌,就因为他知道这首歌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不知道得罪谁,不知道谁会产生联想,告你个影射,所以坚决不唱。
二号歌手不懂得这首歌的内容吗?他当然懂。懂还要唱?不错,就因为懂,所以要唱,而且专门唱最后一段。这不是要害卫献公吗?不错,就是要害卫献公。为什么要害卫献公?
说起来,话儿也不长。
原来,二号歌手是个琴师,卫献公前些天让他教自己的小妾弹琴,小妾不认真学习,二号歌手拿出师道尊严,打了小妾的屁股三下。可是,小妾的屁股那是专属卫献公的,别人怎么能动?所以,卫献公很生气,就打了二号歌手的屁股三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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