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老崔,你来了。”齐庄公向着门口的方向高声说。
大家都回头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齐庄公撒腿就跑,从侧面跑了出去,等到崔家家兵们回过神来,齐庄公已经到了墙下。一纵身,齐庄公的双手已经攀上了墙头,向上爬去。
如果没有弓箭手,齐庄公就逃走了。可是,崔杼知道齐庄公的身手,所以,为他特地安排了两个弓箭手。
两支箭出去,一支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另一支扎在了齐庄公的屁股上。
“啊——”一声惨叫,齐庄公从墙上掉了下来。
家兵们这次再也没有废话,追上去,一人一戟,完成了各自的指标。
正是: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偷情常遇难。
齐庄公被杀,随后,崔家家兵四面涌出,剿杀齐庄公的侍卫们。
侍卫们尽管都是知名的勇士,可是,饿虎难敌群狼。
“别杀我,别杀我,自己人,我是卧底啊。”贾举慌了,大声喊道。
“卧你个头,杀的就是卧底。”
最终,包括贾举、州绰在内,齐庄公的侍卫们全部遇难。
自古以来,当卧底的风险都是很大的,特别是在情色案件中。
四种反应
齐庄公被杀的消息立即传遍了大街小巷,下面,来看看齐国官场的各种反应。通常,遇上这样的事情会有以下反应:声援或者支援崔杼;为齐庄公效忠并讨伐崔杼;逃亡;躲在家中探听消息并静观其变。
绝大多数人是最后一种,也就是躲在家里,派出家人前去现场探听消息。
庆封是第一种,他立即赶往崔杼家中,表态支持。
申蒯是第二种,他是一个负责渔业的官员,听说齐庄公被杀,于是对自己的家臣说:“带我老婆孩子逃亡吧,我要为国君而死。”
家臣说:“那不行,我要跟你一块去。”
结果,申蒯和他的家臣一块战死在崔杼家中。
闾丘婴和申鲜虞是第三种,他们都是齐庄公的宠臣,很担心崔杼和庆封会来杀自己,于是联合出逃。申鲜虞赶着车到了闾丘婴家门口,闾丘婴把老婆裹得严严实实,放到了车上,准备带着老婆一块逃。
“去你的!”申鲜虞一脚把闾丘婴的老婆踹下车去了,心说老子都没带老婆,你凭什么带老婆?嘴上说:“国君死了你都不肯去为国君战死,却要带走老婆,哪个国家肯收留你?”
没办法,闾丘婴只好跟申鲜虞两人驾车出逃,任老婆又哭又闹又骂“天杀的”。两人奔逃两天,逃到了鲁国。其实,根本没人要杀他们。后来申鲜虞在鲁国雇了人为齐庄公守丧,不知道为什么感动了楚国人,结果把他作为优才计划的对象引进到了楚国,担任了右尹。
所以有的时候,靠哭丧也能升官的。
晏婴是第几种?哪种也不是。晏婴的故事本是放在第六部,因为这一段实在无法割舍,先在这里说说。
晏婴来到了崔家的门口,却没有进去。
“你要为国君战死吗?”有人问他。
“凭什么?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君。”晏婴反问。《左传》原文:“独吾君也乎哉?”这句话几千年来受到批判,因为既然可以说“独吾君也乎哉”,岂不是也可以说“独吾国也乎哉”?
“那,你要逃亡吗?”有人又问。
“我又没犯罪,凭什么逃亡?”晏婴又反问。《左传》原文:“吾罪也乎哉?”
于是有人又说了:“既然不为国君战死,也不想逃亡,那回家去吧。”
“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左传》)这一段话,意思是这样的:国君死了,我们能去哪里呢?还不是要在这个国家过日子?作为百姓的君主,他应该是管理好这个国家,而不是欺凌百姓;作为国君的大臣,应当为这个国家服务,而不仅仅是为了工资奖金。国君要是为了国家而死,我当然也要为国家而死;国君要是为了国家而流亡,我也要为国家而流亡;若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死,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流亡,去他的,除了他的亲信跟班,谁也不会也不应该跟他去死去流亡。再说了,国君当初也是崔杼立的,现在也是他杀的,干我鸟事?我是打酱油的,凭什么我要去死去流亡?唉,混吧。
晏婴这番话,在历史上被认为是大毒草。
但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不过被晏婴说了出来。
晏婴,直爽人也。
就这样,晏婴一直在门口看热闹。等到崔家的战斗彻底结束,打开大门准备收尸的时候,晏婴才走了进去。他来到齐庄公的尸体旁,趴在大腿上哭了几声,起来跳了三下,匆匆走了。
在晏婴看来,做到这分上,自己已经够意思了。
崔杼的手下问要不要杀了晏婴,崔杼说:“算了,人家其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杀他干什么?”
崔杼很聪明,他知道,只要不杀晏婴,绝大多数人就会安心了。
第一五三章 和平探索
为了削弱国高两家的势力,齐国公室几代人在扶持崔家和庆家,可以说卓有成效,国高两家被有效削弱,崔庆两家则异军突起。可是,齐国公室没有料到的是,几百年来国高两家也没有杀过国君,而崔庆两家在短短不到十年时间,已经干掉了两任国君。
事实证明,老牌贵族通常保守严谨,不会轻易做太出格的事情;而新贵往往作风泼辣,心黑手狠,六亲不认。
所以,扶持新贵要谨慎。
齐国太史
杀了齐庄公,崔杼和庆封立齐庄公的弟弟姜杵臼为国君,也就是齐景公。齐景公,是公孙敖的外孙。
立了齐景公,崔杼召集大臣们在齐国祖庙盟誓,誓言是这样的:“谁要是不亲近崔家和庆家,全家死光光。”不过晏婴没有这样说,他说:“我晏婴要是不跟忠君利国的人亲近,请上天惩罚我。”
对于晏婴,崔杼尽管不高兴,也无可奈何。
大事办完了,一切都还顺利。崔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于是,他找来齐国的太史。
“喂,这事情就这样写:齐庄公奸淫良家妇女,被愤怒的群众所杀。”崔杼指示。
“不好意思,我早就写好了,给你看看。”齐国太史把记录历史的竹简递了上来。
崔杼接过来一看,脸色就变了,因为上面赫然写着“崔杼弑其君”。
“改过来。”崔杼下令。
“不改。”
“不改?不改我杀了你。”
“你敢?国君也不敢杀太史。”太史够硬,不过说的也是实话,国君也没有资格杀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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