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青少年版)_张宏杰【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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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绉棉军机坎一件。

  宝兰线绉羊皮一裹圆一件。

  蓝宁狐皮一裹圆袍一件。

  灰宁羊皮一裹圆袍一件。

  兰宁织绒一裹圆棉袍一件。

  天青缎珠毛马褂一件。

  荷包四十八个(共十包)。

  (宝兰)线绉缺衿圆袍一件。

  玉色湖绉一裹圆棉袍一件。

  刻丝夹蟒袍一件。

  朝裙披肩一副。

  蓝夹呢开衩袍一件。

  红青呢外褂一件。

  湖绉棉套裤一只。

  宁绸夹袍一件。

  线绉夹外褂一件。

  宝底纱袍一件。

  宝底纱补褂一件。

  线绉单开衩袍一件。

  线绉单补褂一件。

  线绉单外褂一件。

  元青宁绸单外褂一件。

  宝兰线绉开衩棉袍一件。

  天青线绉棉外褂一件。

  玉色洋绉棉袄一件。

  玉色洋绉夹袄一件。

  香色洋绉夹袄一件。

  香色洋绉羊皮军机坎一件。

  ……

  除此之外,交通费压力也十分沉重。仅坐车坐轿一项,就为数甚巨。何刚德在《春明梦录》中说,高级大臣一年坐轿,就要费银八百两。初入官场的曾国藩自然买不起轿子,但有些场合总不能徒步参加,隔三差五就要租一回马车,这也是一笔相当巨大的开销。

  道光二十一年中,相关记载如下:

  正月,车夫一千文。

  三月,车钱六百文。

  闰三月,车行五千文,又七千五百文,车钱一千三百。

  六月,车钱六百五,二百七,六百,八百,三百五十,一百八十,车垫子一千三百五。

  ……

  合计为二十三两四钱九分。

  除此之外,身为文人,文化消费自然不少。比如这一年的买书等文化支出:

  二月,付会文斋、字铺二千文。三月,买《斯文精萃》一书,花去一千文。

  闰三月,买《斯文精萃》《缙绅》,二千文。

  四月,书钱四百文,买字帖二千文。又付懿文斋书钱八两二钱一分。

  ……

  合计这类花费,道光二十一年为四十二两五钱三分。

  曾国藩到京不久,夫人也北上入都,数年之间生养了几个儿女,人口日繁,仆妇日增,仆人工资,生活日用,也是不小的支出。更何况父亲及两个弟弟也先后入都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在曾国藩的账簿中,买煤买粮买肉买苦水甜水剃头打辫子赏下人,每月都为数甚巨。道光二十一年他交付仆人荆七用于日常花费平均每月二十千五百三十五文。以此计算,生活日用,一年要花掉一百七十七两九钱七分(当年因闰月,共十三个月)。

  通计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衣食住行及文化消费各项,共花费四百五十八两一钱九分。列表如下:

  由此可见,曾国藩这一年最大的支出是基本生活支出,其次是社交和住房。

  从表面上看,“低薪制”为国家节省了财政开支,其实惩罚的是奉公守法的清廉之员,方便的是贪墨之徒。俸薄如此,“不取之百姓,势必饥寒”。国家不得不对官员们“灰色收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使得官员贪污舞弊成为半公开的必然。

  曾国藩却没有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为他已经发誓“学做圣人”。在曾国藩的资料档案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一笔曾国藩营求私利的记载。这一年曾国藩收入账中只有替人办诰封收入十六两这一笔,算是帮人办事所得的收入。这类收入在当时社会是京官可以获得的半合法收入,不算贪墨所得。

  四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一日,曾国藩在写给弟弟们的家信中说:

  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道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

  发出这样一番誓言的背景,是入京为官的曾国藩以“学做圣人”作为人生目标,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自我砥砺。道光二十年入京为官,不仅是曾国藩仕途上的起步,也是他一生自我完善的一个重要起点。

  在唐鉴、倭仁等理学大家的影响下,在三十岁这一年,曾国藩立下了精研理学、“学做圣人”之志。然而“学做圣人”也是一份可怕的条约。签订了这份条约,就意味着一个人必须经由理学设定的路径,在生活中时时与“欲望”交战:“天理人欲,决不两立。须得全在天理上行,方见人欲消尽。”

  曾国藩“学做圣人”是极为认真的。从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一日立志自新之日起,曾国藩开始了“日课”,即工楷认真书写日记,细细检索自己这一天的一切言行,发现其中哪一点不符合圣人要求,就甄别出来,深刻反省。在有关曾国藩的数据文件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一笔营求私利的记载,但困窘的生活确实使道学家曾国藩在京官生涯中不断为利心所扰,并导致不断的自我批评。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初十日,他的一段日记十分典型:

  座间,闻人得别敬,心为之动。昨夜梦人得利,甚觉艳羡。醒后痛自惩责。谓好利之心形诸梦寐,何以卑鄙若此,真可谓下流矣!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九日,曾国藩在日记中说:

  两日应酬,分资较周到。盖余将为祖父庆寿筵,已有中府外厩之意,污鄙一至于此!此贾竖器量也。不速变化,何以为人!

  立志成为圣人的曾国藩,却心心念念想着借祖父的生日多收点份子钱,并且因为即将到来的祖父生日宴会,未雨绸缪地加大了社交力度。这其实不能说明他本性如何贪婪,只能说明清财政制度是何等扭曲,一个遵纪守法的官员要面临何等巨大的经济压力。也可以反衬出今天的公务员生活是何等幸福。

  正是理学提供的“意志万能”理论,支撑着曾国藩在无比肮脏的官场中超拔流俗,抵御住了种种诱惑。可以说,京官初期打下的理学基础,是曾国藩一生保持清节的关键所在。

  第二节 曲线救自己

  一

  当然,京官们的生活也不是毫无希望。清代政治体制中为京官特别是翰林们提供了一个摆脱贫困的管道是“得差”,即被派到外地办理公务。在出差过程中,往往会得到大量的“灰色收入”,发一笔小小的横财。这是京官生涯的最重要财政补给站。

  翰林们最容易得到的差使是乡试主考。乡试主考官通常由朝廷派出。国家对此项工作十分重视,所以对主考官待遇颇厚。担任主考,可以先从户部领取部分路费。

  正如同混乱的薪酬制一样,差旅费也是一笔糊涂账。所谓预支,事后所余并不须缴还。而考官出行,例由沿途驿站付给马夫,不必自己出银,故此一项,可以省出一笔银子。

  乡试结束时,地方官场要送给主考官员“辛苦费”。这笔钱多由一省的督抚或学政来转交,往往高达数千两。这笔收入,会使一个穷困的翰林一夜“暴富”。此外还有中举者的贽敬等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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