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白胤伸手想去摸盒子炮,他不得不这样。
刘春妮说:“别慌!你不像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别让我失望!”
钱白胤的手悬在半空,呆呆地盯着刘春妮。他问:“你是谁?”
刘春妮小声说:“一家人。”
“一家人?”钱白胤怀疑地盯着她。
“是,我在杭州听你讲过课,你跟老沈是朋友。”
钱白胤压低声音问:“你是军统的?”
“对!”
钱白胤松了一口气,他记得有一次给刚刚加入军统的学员讲授过战时自救课程,没想到刘春妮是他当年的学生,估计她不知道他已经背叛军统,现在给汪精卫卖命。不过,松口气的同时心又马上悬了起来,他不是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的人,在目前这种形势复杂的年代,渗透与反渗透比比皆是,过去她在军统,不代表她现在还是,就像他现在跟军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
“那你现在是共产党……”钱白胤问。
“不!我一直潜伏在这里,等待任务。钱老师怎么到这里来了?”
钱白胤装模作样说:“唉!一言难尽!被日本人抓来,协助他们搞活体试验,村里都成人间地狱了,惨绝人寰啊!”
“血债要用血来还,一个都跑不了。”
“对!你刚才说等待任务,等什么任务?需要一直潜伏下去吗?”
刘春妮冷冷地说:“你没有必要知道,你要知道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真正的老段说不定一会儿就出现了,到时候想跑就来不及了。于队长不是吃素的。”
“国共不是合作抗日吗?他共产党要杀我国民党?”
“合作是暂时的,老师怎么那么天真。再说,你在日本的1644部队待过,你以为于队长真的会既往不咎吗?”
“我怎么跑?”钱白胤紧张起来。
“首先,你想办法让他们活埋你。”
“活埋我?”钱白胤倒吸一口冷气。
“只能这样,我才有机会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救你!”
“怎么救?”
“挖你啊!”
钱白胤气急败坏地说:“你真会开玩笑,我能憋那么长时间气吗?等你拿着铁锨来,我早死了。”
“那就看你的毅力了。你在课堂上不是说过吗?强烈的求生欲望能激发人的最大潜能,你难道不想试试?这是目前唯一可以逃生的方法,别无选择。”
“可我有什么办法让人家于队长活埋我?”
“钱老师!”刘春妮冷笑着,“你这么聪明,难道不动动脑子?当年你教我怎么包扎伤口,你就不会自己制造伤口出来?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一句话把钱白胤说醒了。
“你真能救我?及时把我挖出来?”钱白胤问。
“我知道该怎么办。我说过,在不暴露我身份的前提下尽量营救你,如果我的身份面临危险,我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你。我潜伏在这里3年了,身份越来越稳……”
“已经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吃苦耐劳的村姑。”
“我另外的身份是于队长的老婆……”
“你嫁给他了?”
“对!过些日子队伍马上转移,我有可能跟他去延安,潜伏在他们的心脏地区开展工作。对于戴老板来说,你说是你这个医生重要,还是我重要?”
娘的,口气这么冷酷,这么不屑,真想把她给蒸发了。
刘春妮继续说:“钱老师,我在这里郑重告诫你,解救你,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老师,我尊敬老师,所以我才这么做,我不想看着你死在这里,而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人,你听明白了吗?我不会冒这个险的,代价太大了,戴老板也不会同意的。”
只能相信刘春妮,没有其它办法。事不宜迟,赶快趁热打铁从这里逃出去,等刘春妮知道他现在不在军统,麻烦就大了。
刘春妮走后,他起身下了床,找到放在桌子上的背包,从里边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是一种白色的消炎药膏,他准备路上自己用的。药膏黏黏的,很像胶水,他用棉签醮了一些,把药膏涂抹在左臂臂弯,弄得像一口水井似的,然后从土罐里拿出一块鸡肉,撕下一小块鸡皮放在“井口”中间,四周粘贴牢实后,又滴上两滴红汞,这时,一个溃烂的带着褶皱的伤口出现了,非常逼真。照此方法,钱白胤在身上各个地方又做了七八处。他干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最后,他躺在床上,开始大声喊起疼来。
“啊!啊——来人啊!来人啊!”他大声叫着。
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于队长和几个游击队战士从外面冲进来,来到床前一看钱白胤身上溃烂的伤口,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老段,你怎么了?”于队长问。
钱白胤喊道:“于人长,别靠过来,我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队长疑惑地盯着钱白胤身上溃烂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
钱白胤说:“前几天,日本人给我吃糖,一种很甜很甜的糖……”
大伙儿一听,全都吓得退到门口,他们知道,日本“荣”字第1644部队就是以给当地小孩吃糖的方式传播瘟疫的。
“糟了!他已经被日本人下了药。”有人提醒于队长。
“对!我全身开始溃烂,疼死我了,啊!我马上要死了。”钱白胤杀猪似的叫着。
于队长也慌了神,问:“老段,这可怎么办?”
旁边的人说:“队长,没别的办法,赶快采取必要措施,瘟疫传染是非常快的,稍有耽误,一旦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别说我们抗日游击队,全村的老百姓都得跟着死。”
于队长满头冷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钱白胤装出很沉重的样子说:“队长,我是医生,我知道后果,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我埋了!”
“活埋?”
“对!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瘟疫传染,没有其它办法。”
于队长急得直跺脚,说:“老段,不行啊!我怎么可能活埋自己的同志?你知道还有多少负伤的同志等着你去救治吗?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谁知道……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于队长背着手,来回转圈。
“于队长,为了革命,我只能牺牲自己。我想对那些负伤的同志们说声对不起,你赶快下命令吧!”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白胤眼含热泪,继续说:“于队长,我不能拖累大家,把我的东西都跟我一起埋了,背包、盒子炮,还有你拿去的勃朗宁,一个都不能留下。”
于队长连忙把勃朗宁掏出来,丢烫手洋芋似的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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