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_臧小凡【完结】(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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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从钱白胤那里逃出来,回到吴宅已经很晚了,吴瘦镛问我去哪里了,我就撒了一个谎,说我在日本的男朋友来了上海,我们在外滩聊了会儿……”

  “是撒谎啊?那就是没有男朋友了?”刘晓鸥似乎很紧张。

  “有!”

  “哪里来的男朋友?”

  “他问我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说了,叫刘晓鸥。”

  “啊?”刘晓鸥张大了嘴巴。

  “今天上午,吴瘦镛突然对我说,有时间把你男朋友叫到家里来吃个便饭,顺便让大家认识认识。”

  “哦?他怀疑你没有男朋友而是撒谎?”

  “对!所以你必须亲自来一趟。”

  “我?”刘晓鸥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让我扮演你的男朋友,然后到吴瘦镛家里吃饭?”

  “是。”

  刘晓鸥笑了,笑得很灿烂,他说:“很荣幸,很荣幸,我有了第一个女朋友。”

  “看把你美的,是扮演男朋友,不是真的。”

  “即使是扮演,我也高兴。”

  简晗的心动了一下,问:“为什么?”

  刘晓鸥低下头,说:“因为我喜欢你。”

  “真的?”

  “嗯。”

  能再说一遍吗?

  两个人的脸腾地红了,尤其简晗,不但脸红,连耳朵、脖子都泛起了红晕。此前她似乎对刘晓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当初他在吴瘦镛面前说出刘晓鸥名字时,她还在心里拼命诘问自己,她喜欢刘晓鸥吗?不!她的心从来没为这个男人悸动过,一点涟漪都没起。不知为什么,刘晓鸥刚才说出的那番话,似乎在她心里起了一点化学反应,现在不但有层层涟漪,还有潮水,一波接一波从身体向外涌。在突如其来的波涛中,那个曾经让简晗心仪的小坂茂,被彻底淹没了。

  刘晓鸥说:“能做你男朋友,我真的很高兴,但我不想去吴宅。”

  “为什么?”

  “面对吴瘦镛那个老汉奸,我会忍不住拔枪射击的,我不会掩饰自己,更不会表演。”

  “而我面对杀死我母亲的仇人却必须天天表演,还强迫自己露出灿烂的笑脸。”泪水一下子从简晗的眼眶涌出。

  “我承认,我的心理素质没有你好。”

  “没什么,”简晗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可以表演,像个戏子在舞台上一样,我何尝不想拔枪射击?我何尝不想把致命的组胺全都放在他喉咙里?但是我知道,杀一个汉奸容易,找一窝汉奸就不太容易了。我说过,吴瘦镛是引路人,杀掉他等于砍掉一根最有价值的线索。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会一直演下去,直到需要毁灭这根线索的那一天。我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快一点,那样我就没这么累了。”

  刘晓鸥感觉简晗一下子成熟了,他打心眼里钦佩她。他说:“简晗,这事我还要跟上面汇报一下,毕竟到吴宅去见吴瘦镛不是一件小事,出了纰漏,我俩全完,那时别说线索,连线头都找不到了

  简晗点了点头,说:“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非要见他,让他怀疑去吧!我没有义务非要把男朋友带到吴宅去,毕竟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他没有权利过多干涉的。”

  “听你的口吻,好像我真的是你男朋友了,你知道我听到这些心里什么滋味吗?”

  “什么滋味?”

  “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感。”

  简晗的脸再一次红了。

  回到吴宅,简晗把自己关进房间,捧着新买的横沟正史的小说读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她无法进入小说情节,大脑还沉溺在刚才跟刘晓鸥在一起的场面,越想心里越甜。她真的喜欢刘晓鸥吗?真的会跟他做那种亲密朋友吗?此前一直没想过的问题,今天突然袭来,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以为爱情必须经过酝酿才能产生的,谁知道突如其来的感觉更让她满足,这种类似失重的晕眩比深思熟虑更让她痴迷。她不可避免地在小坂茂和刘晓鸥之间做一番比较,前者给她带来的是青春、纯净和无虑;而后者带给她的是沉静、成熟和刚毅。哪一个更好?她无法得出答案。

  她有点疲倦,靠着枕头上睡了,她以为她能梦到刘晓鸥,哪怕小坂茂也行,可是梦境中出现的不是这两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而是钱白胤。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一下子把她惊醒了。星光灿烂的夜晚,阵阵花香飘来,我的恋人托斯卡披着轻纱,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来。看来,钱白胤给她心理造成的阴影,一时还无法消除。她的确受到了惊吓,经常做噩梦,每次都梦见一滩滩黑色的黏液,在浴缸里慢慢蠕动。她现在不能看到任何白色的盥洗洁具,这些东西很容易让她联想到爱多亚饭店20层发生的一切。昨天,薛妈炖了一锅骨头汤,用一个很大的白色瓷盆装着,端上饭桌后,她立即跑到卫生间吐得翻天覆地。

  钱白胤太让我恶心了。

  好在这一个多月来纹秋妏夕这两个学生特别争气,除了油画和吉他,她们在语言上的天赋也渐渐显露出来。日语的五十音图早就被她们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已进入到日常用语的学习,这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简晗的注意力,给了她一些安慰,让她感激不已。

  7月6日,妏秋17岁生日,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创作了平生第一幅油画作品,取名为《废棋》。当简晗看到妏秋完成的作品时,顿时被作品表现出来的张力震撼了。整幅油画都被一大块棋盘占据着,而在棋盘最下方,则散落着几颗碎裂的棋子。棋盘很破,棋格斑驳,压抑着人们的呼吸,让人不由得产生一股对棋手的悲凉之感,仿佛把你带入一个拼贴逝去记忆的境界。碎裂的棋子是人生光泽的尽褪,而油画所带来的荒芜感又给人以诗意的开始。另外,棋盘一角还有一个红点,仿佛错误地点上去了又无法涂抹干净,在棋盘和棋子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刺眼。简晗知道,这是她对吴宅的追忆,对死去的母亲的缅怀,鲜血淋淋,又象征生命的火焰。

  正巧这个时候,上海基督教维多利亚青年会举办一个青少年美术比赛,简晗鼓励妏秋参赛,但妏秋却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说:“我只想把这幅画留给妈妈,让她一个人看。”

  简晗说:“艺术应该是大众的,你不能满足于被一个小圈子欣赏,你要学会被大众认可,否则你学习油画就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了。”

  “自己欣赏自己不行吗?”妏秋不解地问。

  “这是一个可怕的瓶颈,有些人冲出去,又缩了回来;有些人怎么都不敢迈出这一步,连冲的勇气都没有。我希望我的学生是为艺术献身的画家,而不是自娱自乐的小画匠。”

  听老师这么一说,妏秋勉强答应了。谁知道,作品送去后第10天,妏秋就接到了大赛委员会的通知,她的作品《废棋》获得了一等奖,并且第二天各大报纸都用醒目的标题报道了这件事。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儿了,简晗的心血没有白费,而妏秋也没有辜负她的一片期望,小小崭露了一下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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