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_臧小凡【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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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晗说:“韩愈在《与韦中立论师道书》中说:‘蜀中山高雾重,见日时少;每至日出,则群犬疑而吠之也。’这句话可以送给林语堂。”

  说洋服干什么?我要把你引到四川。

  本来两人像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海阔天空聊着,一点没有陌生感,但一说到“蜀”字,顿时沉默了,好像触动了一根——是两根——不该触及的神经。好在房间内一排盆栽的樱花把简晗吸引了过去,她又找到了新的话题,这个话题比洋服更重要。

  资料上没错,吴瘦镛酷爱樱花。我要把美丽的樱花变成夺命的恶之花。

  “婀娜拔香拂酒壶,惟有春风独自扶。”简晗独自吟着,像大多数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样。

  吴瘦镛顺着简晗的眼神,“怎么?简小姐也喜欢樱花。”

  “谁不喜欢啊!”

  “那你对樱花栽培有什么高见?”

  “按说樱花很少有盆栽,不过我看吴先生的这些‘旭日’、‘豆樱’、‘郁金’、‘御衣黄’等,倒都是很适合盆栽的品种。”

  “简小姐眼光不俗。我想知道,怎样才能使樱花花繁叶茂?”

  “这个简单。首先是土质,一般可采用自制腐叶土,比如收集树叶、鸡粪、木炭粉等沤制。自制腐叶土排水性和通气性较好,适宜盆栽樱花的生长。修剪盆栽樱花要特别注意,要在花前花后,对生长过密的枝条进行适当疏剪,剪去内膛枝、枯枝、细弱枝、病虫枝。在整个生长期要随时将萌蘖枝、徒长枝剪除,以免消耗养分。修剪后必须涂防腐剂,以免伤口腐烂,因为樱花伤口愈合较慢。另外樱花忌积水,根据不同季节和苗大小进行合理浇水,掌握见干见湿的原则,土壤不能过湿或积水,否则会引起根系腐烂,轻则叶片脱落,影响开花,重则全株死亡。”

  吴瘦镛用赞赏的目光盯着简晗,“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遇到一个年轻的樱花栽培大师。”

  “过奖了吴先生,这都是我在日本学的一点皮毛知识。你也知道,日本人对樱花情有独钟,又是他们的国花,普通人都能讲出点道道的。”

  “明天我如果有空,就带你到后花园看看,那里的樱花树更为壮观。”

  “真的?太好了!”简晗提高嗓门,假装兴奋地叫了起来,她知道,吴瘦镛已经初步接纳了她。可谁知道吴瘦镛猛地左右一摆脑袋,接着话锋一转,说:“不过,栽树容易,栽人就难了。”

  “栽人?”

  “是啊!我的两个女儿就像两匹不肯驯服的野马,上海沦陷后一直辍学在家,整天就琢磨着看哪场电影,学业基本上荒废了,所以我有了聘请一位优秀家庭教师的念头。哦,你的老师船山泽人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在日本的时候经常找他一起喝酒聊天。”

  “吴先生也到过日本留学?”

  “嗯……”吴瘦镛似乎不愿谈这个,“船山现在还好吧?”

  “近年来身体欠佳,不过精神还是蛮不错的。”

  “是吗?我记得那时他最欣赏的是安格尔,酒到微醺的时候经常跟我讲那个活了87岁的法国画家对裸体模特儿的赞赏:‘标准的美——这是对美的模特儿不间断观察的产物。’”

  吴瘦镛是船山泽人的朋友,他不会不知道船山欣赏谁。

  “他喜欢《静坐的莫瓦特雪夫人》、《瓦品松的浴女》……”吴瘦镛谈兴正浓。

  “是的,半明半暗的调子,在柔嫩的背上颤动,色彩原始,但相当悦人。绿色的窗帘,浅黄色的身体,白色的床单与绸头巾,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吴瘦镛睁大眼睛,说:“对!他是这么说的。”

  “尤其《泉》,安格尔76岁高龄时的作品,他的艺术巅峰之作,动态与静态的完美结合,欧洲美术史上描写女性人体的优秀作品之一。但是,我提醒吴先生,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

  “哦?”吴瘦镛又猛吸了一口雪茄。

  “不可否认,安格尔是一位致力于纯化造型语言的画家,但他态度高傲,固执,观念保守,他认为只有描述史诗、神话、宗教等题材的绘画才是最高艺术,可事实却是,他的大作空洞造作,缺乏魅力。我想,这似乎与他母亲有关,那个皇宫假发师的女儿……”

  “谁这么抨击这位大师?”

  简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是我,我不喜欢人云亦云。”

  “我应该对你刮目相看。”吴瘦镛嘴角咧了咧。

  “这种想法应该早点产生。”简晗咄咄逼人,显示出一个“年轻画家”的霸气与固执。

  “你刚才说我记性……”

  “是,你记性不好,船山先生不喜欢安格尔那种古典主义。”

  “那船山……”

  “他欣赏浪漫主义。”

  “对!对!我想起来了!”吴瘦镛极力掩饰自己。

  简晗不容他喘息,继续道:“尤其戈雅,那个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廷度过的画家,就像他的前辈委拉开兹,他们都讲究心境的安宁与坦然。”

  “唉!”吴瘦镛看似准备撤退,“近几年我们少有来往,人各有志,不过说到聘请老师,他和他夫人还是肯热心帮忙的。这不,如果没有他们,我今天还见识不到……”吴瘦镛在岔开话题的同时,又挖出来一个陷阱等简晗跳进去。

  我看到了陷阱,我会小心避开。

  “船山先生至今未婚。”简晗冷冷地说,口气中透出几分不满。

  “怎么?他和濑惠一直没有结婚吗?”吴瘦镛不甘落败。

  “据我所知,船山先生身边没有这个濑惠小姐,不是曾经有,而是一直没有。”

  “你从来没听说过?船山是跟我讲过的。”

  “也许,你们男人之间的对话向来不告诉女人,况且我只是他的一个学生。”

  简晗以为说到这个份儿上,试探应该结束了。哪想到吴瘦镛身体前倾,直盯着简晗,说:“实际的情况是……”他突然停顿下来,足有一分钟也没有说出实际情况是什么。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雪茄味道。

  简晗感觉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发生。

  她猜对了。

  一分钟刚过,吴瘦镛的眸子开始发光,鼻子擤了两下,说:“听我说,简小姐,下午我给船山先生家里挂了一个长途电话。你知道,长途不好要,我等了足足5个小时……”

  简晗的嗓子有点痒。

  “他说……”他的脑袋第三次猛地一摆,这次脖子里传来“咔嚓”一声,好像颈椎一下子对上了位。

  她的心噗噗跳了起来。

  “他说,他的学生简晗根本没离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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