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让她大惑不解的是薛妈,从“维吉尼亚密码事件”她就知道,薛妈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她一定属于某个组织,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罢了。现在看来,薛妈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然后殃及池鱼,连她,连那些保镖,都一锅烩进去了。
此时的妏秋纹夕早已哭成泪人。妏秋拉着吴瘦镛的手说:“爸爸,告诉我,薛妈和简老师怎么了?”
吴瘦镛像个老鹰,双手护着两个女儿,安慰她们说:“没什么,没什么,别着急,事情会搞清楚的。”
“我要简老师!”妏夕哭着说。
吴瘦镛抚着她的头发说:“需要调查一下,仅仅是调查,简老师很快就会回来的。”吴瘦镛这句话一半说给妏夕,一半说给简晗。
“那薛妈呢?”妏秋问。
“薛妈也会没事的。你们放心吧!”
按说这句话一半是说给薛妈听的,但薛妈看上去并不乐观,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暗示着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回到吴宅了,这惹得纹秋妏夕两个姊妹又一起扑向薛妈的怀里。简晗看到,薛妈流泪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满脸伤疤的女人流泪。
我妈妈呢?她在成都春熙路被枪毙的时候我也这样。
简晗暗暗祈祷,薛妈千万别不回来,她的身上藏着母亲被枪毙的全部秘密,我还没来得及清理她,她不能落到丁默邨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吴宅里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紧跟着又是一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特工从吴宅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地说:“有人……拿着刀……”
丁默邨和吴瘦镛同时拔出手枪。
这时,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上身穿着一件有“东华暧气”字样的工作服,本来是浅蓝色的,但胸口以及肚子上的枪眼往外涌着鲜血,衣服早就变成了红色。他举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军用刺刀,踉踉跄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的脑袋起码瘪了一半,看上去像个三角形,这似乎影响了他的思维,他找不到方向似的,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差点摔倒。这时,他看到了吴瘦镛。他咧开嘴笑了,然后一步一个趔趄,举着刀慢慢向吴瘦镛移去。
眼睛真是隐瞒不了人的,再化装也不行。吴瘦镛和丁默邨认出了这个男子,简晗也不例外,只是三个人各有各的不解。
丁默邨想,钱白胤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们派人在浙江到处追杀他,鬼都没见到,闹了半天他躲在吴瘦镛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吴瘦镛跟他互通款曲,还是钱白胤也跟那个女仆一样,是个共党?丁默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弄糊涂了。
而简晗想,钱白胤化妆成烟囱修理工潜入吴宅,目标肯定是她,怎么好像他倒成了被杀目标,把自己弄得跟血人似的。还有,他为什么举刀冲吴瘦镛扑过去而不是自己?是他没认出她,还是他跟吴也有深仇大恨?
其实最想不通的是吴瘦镛,他不知道为什么钱白胤会在他家,而且还化妆成烟囱修理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看薛妈的眼色,因为她刚才有可能正在楼上发送情报,如果钱白胤从烟囱下来,一定会发现什么。果然,薛妈的脸变得煞白,她在用眼神告诉他,此人可能已经掌握了吴宅的秘密。
吴瘦镛立即举起枪,瞄准钱白胤。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丁默邨一把拦住了他。丁默邨阴笑着说:“哈哈,别担心,你看他还能砍到你吗?他连走到你跟前的力气都没有,别说砍人了。再说,我觉得你家够热闹的,一定还有更精彩的故事,我很想知道。也许他可以告诉我!”
钱白胤离吴瘦镛越来越近,脸上的麻子一鼓一鼓的,他的嘴张开着,吐着带血的气泡,艰难地指着吴瘦镛说:“你……你……”
丁默邨高兴极了,连忙说:“看!看!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怎么办?如果吴瘦镛开枪,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到时候更说不清楚。不过,实在逼急了,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扣动扳机,毕竟钱白胤举着刀,他可以正当防卫。
“你……”钱白胤要讲的故事竟然这么难出口,连丁默邨都替他着急。
吴瘦镛的脖子猛地一扭,手指暗暗用劲,枪膛里的子弹一触即发。
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的人仿佛都停止了呼吸。不过很快,凝固就被另一个人稀释了。他摇摇晃晃从吴宅里冲出来,浑身鲜血,吴宅的人认出,是园丁梁大爷。他的脖子有一处很明显的刀伤,好像半个脖子都被割断了。他歪着脑袋,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铁锨,几步冲到钱白胤身后,轮圆胳膊,狠命地砍向钱白胤的脑袋。“嘭”的一声闷响,钱白胤的脑袋耷拉下去,他跪在地下,身子往前一扑,两腿开始乱蹬,脚面绷直,颤抖,跟着身子一软,嗓子眼开始“咝咝”冒气。
钱白胤做梦也没想到,他可以在轮船把两个“尾巴”丢进大海,可以从共产党游击队胜利脱逃,可以用毒针干掉军统特工刘春妮,可以在嵊县化妆成越剧演员让所有跟踪他的人耳目失灵,但是却躲不过这个不知名的糟老头。他挥舞铁锨的姿势真潇洒,铁锨还没到达他脑袋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到一股可爱的寒气。寒气让他神往,第一次是在烟囱顶,第二次就是刚才,寒气是从脖颈后面传来的,他不用转头就知道那个糟老头来了。“嘭”的一下,他以为谁家花盆碎了,后来才知道是自己的脑袋。脑袋顶很冷,像开了天窗,是冬天来了吗?不会,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不该这么冷的。唉!身上一点劲都没有,软绵绵的,如羽毛般轻盈。他忽然看到那个叫珊曼尼的小娘们儿,两条嫩姜一样的大腿,大腿向他延伸,他向上游去,一寸,再一寸,一条雪白的丝质亵裤挡住了美丽的发源地。去那儿吗?不!他想,算了,真累!不如在娘的肚子上睡一会儿,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床。娘……他低声呻吟着,喊着母亲的名字,还捎带着窥见的秘密,永远闭上了眼睛。
梁大爷差点为自己这次精彩的击打喝彩,真准!小时候在村里,他铆足劲儿击打高尔夫球的时候经常击空,身子原地打转,最后来个仰巴跤子,四脚朝天。理查德·韦伯教父见到此景总是哈哈大笑,他说:“我的小蜜蜂,你真像个陀螺,我后悔没带鞭子,不然你可以一直转下去!”
小蜜蜂?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在他脑海里了。那时候他个儿小,总也长不高,所以教父喜欢称呼他为小蜜蜂。当时他特别不喜欢,蜜蜂多小啊!这么叫来叫去,更不长个儿了。现在想来,这个名字真好听。把人当作蜜蜂,只有美国人能想出来。后来他也给教父起了一个外号,叫鼻涕虫,因为理查德·韦伯教父一天到晚打喷嚏,然后便分泌无数次分量不同的鼻涕。村里的人都知道,教父在布道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仰着脖子看着教堂顶,那肯定不是五颜六色的玻璃窗出现裂缝,而是他要打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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