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妮?不会的,不会的。”俊彦跪倒在地上,双拳紧握着,指甲已深入皮肤渗出血来。或许,他早就能猜到这个名字,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这才拿出纸笔,想尽一切办法逃避。
只是真理不容逃避。
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
4
掸去冲锋衣上的灰尘后,我敲响安妮家的房门。安妮过了很久才出来开门,她刚洗过澡,穿了一件干净、宽松的白衬衫,长发像瀑布一样洒落在两肩上。
若能搂着她,一定会幸福到死。只可惜我是杀手,来这儿是为了完成任务。
“结束了?”安妮问我,惨白的脸上能看到弯曲的小血管。
“结束了。”我说,我的到来已经说明了结果。
我走进房间,带上门。安妮平躺在床上,她已经闭上双眼等待我的子弹,宽大袖管中的手臂像糕点一样洁白。
“你说有新男友,是骗他的吧?”我给马克22装上消音器,“最近对他说的所有狠话,其实都是暗示,你是有意让俊彦猜到雇主就是你,对吗?”
“为了我,他和家里断绝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忘记我,不是吗?”安妮眉间一蹙,仍然没有睁眼。
我笑笑,继续说:“我调查到,你最近投了份意外险,受益人是俊彦。你在利用我的规则,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一定会遵守规则。”安妮微笑,像一个胜利者。
我摇摇头,将马克22顶在她背部,开枪。
安妮的身子猛然颤动一下,枪却没有响。是空枪。
“这一枪,是对你亵渎规则的惩罚。”我去掉消音器,将手枪收入怀中,“活下来的是你。”
安妮诧异地看着我,呼吸急促,明显没有缓过神。
“俊彦猜错了。”我叹道。
“不,应该说他是故意猜错的。”我坐到床沿,“你失算了,即使知道你要杀他,他最终还是选择让你活下来。你低估了他对你的爱,或者说,你的计策原本就很愚蠢。”
“不,不。”安妮浑身颤抖,绝望的五指在床上乱抓,才终于摸到手机打给俊彦。
俊彦当然不会再接了。
“去看他最后一眼吧。”我说,“他非常非常想念你。”安妮已经哭花了眼,匆匆套上牛仔裤飞奔出门。
我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然后数了数手掌里的子弹。破天荒地,今天竟一颗也没有用上。
一会儿俊彦搂着安妮,一定会幸福死。
便宜那小子了。
(本文属虚构作品,与现实生活无关)
姐姐的战争
文 / 王云超 某酒企主管 @大蛋蛋的外宅
姐姐和班花是闺密,后来她俩闹翻,打架。班花身手矫健,一把抓住姐姐的头发,打脸颊,嘴里问候我母亲。姐姐被压着头,一边哭鼻子,一边空舞手爪,问候班花母亲。她早已失去控制力,却死死抓着班花一缕头发,捍卫最后一丝尊严。孩子们看热闹,起哄,没有一个过来拉劝。姐姐鼻子被打出血,和泪水掺在一起,顺着松散的头发滴下。班花打累,问候我母亲,松开手。
姐姐抹了把脸,慢慢走回座位,趴下,大哭。
1
姐姐和白富美的这场肉搏在某种意义上像极了她的前半生,堪称完败。
据说她一出生就带着败象。秋末万物破落之际,属相羊,犯女人之讳,阳火命,注定操劳一世。父亲说当年奶奶望着地上的脐带,喃喃道:“老天爷保佑,保佑这闺女能活命。”
姐姐六岁半,逢生平第一关,左鬓生出骨刺,难倒十里八乡的郎中。这根骨刺,仿佛附身妖魔,压得她夜不能寐,眼黑气喘。一家人万念俱灰叩首怨天的时候,她挣脱开母亲的怀抱,跑到院子里,一头栽倒在炉火台上,喷出两坨鲜红的血块。母亲大叫着奔过去,她缓缓爬起来,用小手抹了把脸回头说:“娘,我好像没事了。”
活命的姐姐随后和其他孩子一起背着碎布书包上学去。比起父母在家里无休止的争吵,她显然更喜欢学校,或者说她所有的快乐都来自学校。尽管长相和成绩毫不起眼,可她爱这个地方,爱老师的点名,爱课本扉页的芬芳,爱小伙伴们的嬉闹,直到肩背三道杠的班花因为一把铅笔刀把她揍得稀里哗啦,她才发现这所学校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爱她。
1993年,姐姐十三岁,上了乡中,迎来初恋。她连初恋都毫不起眼,而班花的男朋友是全年级女生的梦中情人。这个长相酷似林志颖的男生酷爱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每次斗殴,后面都跟着上百人的围观队伍。尘土扬起,“志颖”打赢,高昂头颅目不斜视地走过人群,众喽啰在一旁紧紧跟随,他突然甩一下头发,人群中几个姑娘失去重心。
“志颖”这样的好汉,一般都避免不了被开除的命运。会考结束后班花也离开乡中,两人挑了个好日子鞭炮齐鸣地订了婚。“志颖”的爸爸与我父亲同年,名大喜。大喜四两白酒下肚,开始散德行,深情地望着我父亲说:“老哥,咱做亲家吧,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找人退亲去。”父亲轻轻拍了拍大喜的肩膀说:“放你的屁。”
2
1996年,父亲下岗,再找不到好营生。母亲起早贪黑去工业区打工,挣四口人的嚼谷儿。作为一家之主,她动了不让落榜女儿复读的念头。眼睁睁两个娃娃都大了,母亲力不从心。姐姐想接着读,她坚信只有死死抓住上学这条路才能打赢出身,只有高学历和体面的工作才能挽回她的尊严。她含着眼泪一家一家去求亲戚,这才有了读高中的机会。
其时,姐姐年逾豆蔻,出落得亭亭玉立,引成片男生觊觎。闺密们私下都有男友,她却不敢恋爱,她怕恋爱,怕恋爱影响她那本来就一般的学习成绩,她甚至没有勇气接受男生的目光,在日复一日的拮据与自卑中变得越发冷漠。
“王雅莉!”理科班的毛毛在二楼扯着嗓子喊,王雅莉却不敢应声,低着脑袋加快脚步。她的心怦怦乱跳,分不清厌恶还是不安。“王雅莉!”毛毛又扯着嗓子喊,整个楼层开始骚动,女孩子偷笑,男孩子帮腔,甚至有人吹起口哨。王雅莉心跳若崩忍无可忍,一脚踩烂地上的情书,仰首回敬一句:“喊你妈!”
楼层更加骚动,女孩子哈哈大笑,男孩子集体起哄,这下该毛毛露怯,他涨红脸蛋,呆傻僵硬,不知如何收场。
毛毛活该挨骂,他这两嗓子不仅让王雅莉出了大名,也让王雅莉最好的闺密心碎了一地。整个文科班都知道程墨暗恋毛毛,可毛毛却当众向别人扔了纸飞机,程墨只好申请调了宿舍,再没勇气见王雅莉。
高考结束,姐姐失利,分数只过了当地的邢台学院。程墨留下复读,她铁了心要报考和毛毛一样的大学。姐姐另一名闺密葛青考取北大声名大噪,四年后又进党校学习,一飞冲天。
据说2002年程墨给姐姐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内容不详,姐姐亦未回复。2007年,程墨和毛毛在石家庄离了婚,她不得不独自办理离婚手续,因为老公和自己的一个学生跑了。姐姐对我说:“程墨挺可怜的,付出了那么多,毛毛却从来没有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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