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一回在楼道里走在客户的身后。
因为上楼是一项非常凸显人中的运动。
只恨房主家住的是二楼。
上楼敲门。
业主是个大娘。
一开门特热情把我们让进去了。
大娘:哎呀这小伙长得真精神哈哈哈哈哈哈哈。
帅哥非常腼腆地道了谢。
大娘继续夸赞了两句,然后满面春风地打量打量我,转向客户亲切慰问道:这你对象啊?
当时要是没人在场我肯定会仰天长笑三声。
大娘你太有眼光。凭这眼光你指定能长寿。
更让我想长笑的是。
帅哥居然没有解释。
我仅剩的一点理智让我矜持地对大娘笑道:不是,阿姨。我中介的。下午给您打电话来着,您忘了?
大娘:哎呀我真忘了。这一天天看房的人太多。你俩来之前刚走了两拨。
我心道,忘得好。Wonderful。
然后开始陪同帅哥参观。
地叉里四街区。
98年。
安发桥附近算是年限新的。
格局采光没有问题。
老房新装修。
中式古典范儿。
环境整洁。
地板无声。
业主家的气氛都这么给面子。
我要是真跟刘亦菲一边儿沉这房间里直接可以拍偶像剧。
看了两圈儿后。
帅哥突然很疑惑地问我:她家卫生间在哪?
我:卫生间在……哎?
他这么一问我才惊觉。
挨个房间转遍了,真没看见卫生间。
我困惑而惭愧地转向业主:阿姨,你家卫生间在哪儿啊?
大娘哈哈哈哈哈一顿笑。
特别神秘而得意地说:我家这卫生间啊,一般人都找不着。谁来我都没告诉。
然后挤眉弄眼地带着我们来到客厅电视墙旁边一个壁橱前。
拉开橱柜,柜门两边挂了一排毛巾和内衣。
橱柜内壁是落地穿衣镜。
镜子又是个推拉门。
一拉开。
卫生间。
我差点双膝一软。
这不在这跟我扯犊子呢。
我就知道生活对我不会那么宽容。
难得演把偶像剧都是梦幻中夹杂着操蛋。
看完房下楼。
客户明显开始话多了。
林:我觉得她家卫生间挺有意思的。
我:嗯。谁能把卫生间藏衣柜里。纳尼亚传奇厕所。
林:哈哈哈哈哈。我还没在衣柜里拉过屎呢。
我:我小时候拉过。
林:那我小时候应该也拉过。
偶像剧主角之间有这么唠嗑的吗?
下楼之后,我们又绕着小区转了一圈。
观察周边环境。
其间就此房购买问题相谈甚欢。
一路走回满汉楼。
林客户:对了老妹儿,还得麻烦你个事儿。
我:什么事儿?
林客户:你帮我问一下地叉里四街区是不是抚顺小学校区房?
我:我光知道三街区肯定是。一会儿我回去打电话问问抚顺小学招生办。
林:那就麻烦你了。我寻思直接买个校区房也行,以后我要有儿子了好让他上抚顺校。
我赞许地点了下头。
顾家型。
加一分。
然后内心狂笑三声。
林客户:应该没什么事儿了。麻烦你了啊。谢谢。
我:应该的。
林客户:那我先走啦?我:嗯。林客户作势欲走,突然又转头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差点没控制住,咬着嘴唇发出了武侠片里的人受了内伤吐血时的声音。
女同志们都知道,这是激动地克制尖叫的表现。
我假装冷静道:几点?
林客户:八点左右吧。
我淡淡地笑着说:有时间。
林客户:行。那麻烦你跟业主约一下等我媳妇八点下班我带她过来看一下。
此处省略五分钟。
然后我当着他面走到我停在满汉楼侧门边的电驴子前从车筐里拿出马丁靴扔地上脱了高跟鞋脚插靴子里不解鞋带儿直接拧拧踩进去把高跟鞋扔回车筐紧身裙往腰上一撸露着黑色蕾丝安全裤跨上运动电驴疾驰而去。
时光若刻
文/陈谌 @陈谌CC 90后作者
1
我开始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在5岁那年,准确地说是在1990年的11月2号。
那是一个起风的星期五,天气有些阴霾,早晨起床时妈妈让我多穿点,因为今天开始要降温。那天早上一进幼儿园,我就因为和一个名叫高恒的小胖子打架,被我们的孙老师给抓住了。孙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老师,那年她23岁,刚从大学毕业不久,那天她穿着一件暖黄色的线衣,梳着一个很好看的马尾辫。
她把我和高恒揪到角落,问我们为什么打架,高恒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今天一进来就打我,说要找我算账。”于是她转而问我要跟他算什么账,我义正词严地告诉她:“三天前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他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说有本事三天后找他报仇,所以我今天就打他了。”孙老师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说你这孩子可真是记仇呢,小朋友之间要相互友爱。我说:“他才没跟我友爱呢,他从认识我到今天总共踢过我7次屁股,揪过我5次耳朵,还捏过我两个8次脸。”那时候我只学到10以内的算术,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描述16。听我这么说完,原本微笑着的孙老师顿时就表情凝固了,她把高恒打发走,然后就拎着我到园长办公室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后来事情的发展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她们惊奇地发现我是一个不正常的孩子,我能清晰地记得从自己记事开始的每一件事的每一个细节,细致到每天的每一顿饭吃的是什么东西,电视播了什么节目什么新闻,天气是好是坏刮风还是下雨,甚至谁在什么地方和我说了什么话,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只要我去回忆,它们就像播电影一样清晰。而且除了睡觉的时间外,没有任何的空白之处。
而我也从那一刻才开始明白,原来人是种会“遗忘”的动物,他们会把眼前这如此清晰、真实而不停流动着的画面在转瞬间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听过的歌、读过的文字都能够在一段时间后无情地抛之脑后,而且遗忘的比率和效率都是如此的高,就好像西瓜经过榨汁机后留下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残渣一般,我甚至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是谁都忘掉呢。
可我自己却完全没法体会这种“遗忘”的感觉,就好像活着的人永远无法领悟“死亡”的虚无感一般,我只能无助地坐在那里,看着家人因我将前一天晚上的新闻联播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后那惊奇而又惊恐的眼神,然后忧愁地交谈着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病,会不会对大脑的发育有影响之类的话题。
然而成人的世界终归是功利的,当我在邻居面前把《三字经》《弟子规》像倒豆子一样倒背如流的时候,我看到了父母得意的眼神,尽管这只花了我总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而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要喊一声“七大舅”或者“八大姑”,我就能把号码完完整整地报出来,比查电话簿要方便快捷多了。甚至连我奶奶也会问我“缝衣针放在哪里了”、“昨天午饭吃的是什么”、“早晨我说要去谁家串门来着”之类的问题,从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讨论过我脑子的结构,只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韩寒监制 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