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玩好吗_韩寒监制【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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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认为,在这个钱权社会里,已经没有纯洁的爱情,也不愿意承认我最亲近的母亲正在拥有这样的美好。现在,我的生活仍然有些一团糟,但我又似乎找到了那种美好的、碰一下姑娘的手都能兴奋一天的感觉。

  我一直秉持“想未来没有用”的观念,直到现在也一样。我不知道我和这个淡淡的、不爱幻想的、不爱袒露感情的、不适应花前月下的、不怎么爱听我唱歌的好学生属性的姑娘能走多远。我只是在遇见美好的事物时,就想让她也看到也听到那些:想在千人合唱董小姐的时候看到她在下面举着相机拍照;想演出完让她坐在我的肩上一起看别人的演出,喝啤酒,戴太阳镜,然后我在草地上转圈,她在我肩上开心又害怕地笑;想在兄弟们拉着我多喝几杯的时候骄傲地、重色轻友地说:我媳妇儿等着我呢。

  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传来一段语音,似乎是刚刚睡醒,也似乎是筋疲力尽,我瞬间融化,也似乎是心存怜惜。我自顾自地把她说那一小段话的语气看作是温柔和甜美的表现。我们平平常常地互相发送着语音消息,后来我再一次在火车上睡着了,睁开眼时正在路过石家庄,低头看看手机,上面写着:“晚点了咩?我去接你哦。”我愿一切美好的人和我说话时,都带着蜷缩在北方冬天被窝里的甜美语气;愿所有从容不迫的谈话,都是值得平静下来去播撒的种子,最后树上会结出,一碗蜂蜜一样的月亮。

  可我差点忘了,“去他妈的爱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这句歌词,好像是我写的,晒特!

  无人

  文/周云蓬 @周云蓬 音乐人

  今天咋了,播放着五朵金花的垃圾车没来,阳台外面静悄悄的。想起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看中它阳光好,等住进来,发现窗外马路经常有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于是自我安慰,太安静了不适合我。但今天如愿了,遛狗的人都没出来。八点了,阳光晒在电脑桌上,我挪了挪万年青,制造点绿荫,然后开机上微博,啊,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凌晨两点以后没人更新,新浪又出问题了,刷新几次,还是一片死寂。这时,厨房锅里的水滚沸了,赶紧下方便面,再加上点牛肝菌,橄榄菜,打两个鸡蛋,盛到碗里,呼噜噜地吃了一身汗。泡上茶,回到电脑前,刷新一下,还是那样。我给我淘宝店的客服发短信,问:你那网络正常吗?等了好久,没回音。打电话不太好意思,好像自己是个微博控。我又发了几个短信问别人,都没回信。这是出啥事情了,我开始电话了,对方关机,第二个,不接,第三个不接。我突然异想天开发条微博,看看啥结果。我写阳光啊,末日啊,还@了左小祖咒罗永浩可爱多,发布。刷新,我的大脑被电击了一大下,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微博孤零零地冒出来,时间是八点四十七分,闹鬼了,中病毒了,我等着评论转发,没有,来点狠的,我想自杀,有人吗,发布,要是平常,转发评论得铺天盖地的,现在两条微博好像亚当夏娃站在伊甸园。拨电话,电话簿几百个号码拨过去,越拨越瘆得慌,到后来,我反倒害怕有人接听了,那会吓我个半死的。出大事情了,不是世界就是我,我打开门,上阳台,阳光晒在脸上,炽烈了很多,马路还是静静的,大理学院的广播也停了。我傻站了一会,想抽烟,身边没有。想对着太阳大喊:这是咋了?可周围寂静得让我不敢出声。

  可为啥还有电呢,还能上网,证明人类世界还在正常地运行着,但也不好说,是否一些机器设备无人情况下也能惯性地运作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拨110,120,最后咬牙拨119,没人。

  回到房间里,先打开冰箱检查一下,好在粮食充足,德国黑啤酒七八筒,鸡蛋十几个,水果一大堆,还有大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得出门考察一下,看看山下城里的状况。我往背包里装进啤酒外加一张喜周面饼,即使短暂回不来,也不至于饿死。但是,我怎么准确地找回来呢,这个小区还不熟悉,如果再没人问路,那一定有去无回。突然想起来,把一个mp3开启,循环播放一首歌,放到阳台上,这样回来,只要方向判断不大错,凭着外面的安静,保证很远就能听到这个航标灯,掐准时间,几个小时内回来应该没问题。我带上语音指南针,抄起木棍,果断出门。沿着路边向左拐,有一个石桥,对着太阳一直向东,就是小区的大门。一路上,放轻脚步,做贼似的,竖着耳朵,听旁边楼房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小区的大门外,是一条国道,通向下关昆明,往常一个人根本过不去,现在好了,敞亮亮的,大踏步翻过隔离带,直接走到路中央,坐下来,拿出指南针校正方向,应该朝北走,苍山在我左边,找到人民路路口向右拐,进入古城。人民路是大理的精华,彻夜都有人喝酒唱歌,如果路上也没人,那整个大理基本上,就我老哥一个了。进入人民路上段,我放慢脚步,耳听鼻子嗅,棍子戳,全身心地雷达搜索,快到博爱路了,右手边有家裁缝店,前几天,为了演出,我到他家定做了一件大长袍,藏红色的,我走上台阶,用木棍戳门,锁着,里面没人应声。过了博爱路,进入人民路中下段,两旁都是餐馆酒吧小客栈,这回我走上便道,挨个敲门,一路乒乒乓乓地敲过去,到了九月酒吧了,平时总在这喝酒,还演过几场,结果一推门是虚掩着的,屋子里一股股残酒剩烟头味儿。

  我犹豫了一会,大声问,有人吗,等了一会,大着胆子往里摸,进门右手是吧台,再往里是一张张桌子,不小心棍子扫到桌上一个酒瓶子,一声炸雷,瓶子滚到地上,跳了几跳,惊心动魄地破碎了,我原地呆立了几秒钟,等声音彻底消失,才缓过神来,再向前走是个小舞台,上面还有一把吉他。我又重新回到吧台,绕进去,打开冰箱,搜罗点吃喝,这也不能算偷了,几瓶啤酒,一袋爆米花,还有蛋糕,最后找到半瓶红酒,揣到怀里,坐在酒吧门口,晒着太阳,我拔开木塞,喝它一小会,补充些体力。喝得晕晕的,走到路中间,对着苍山光天化日地撒泡尿,很刺激,想起小河当年还在舞台上拉屎呢,那需要什么样的心态呀,我还想,可以躺在路上,手淫一把,这更刺激了,想着想着,下面就有反应了,我伸个懒腰,就着大理上午绝美的阳光躺下来,拉裤链突然惊觉,不行,万一世界还存在,只是我精神出了问题,比方周围很多人,我感觉不到,他们正商量着我为啥突然发疯,想送我去医院啥的,我这样一淫乱,那大家不要疯了一样拍照,发微博,等他娘我有朝一日醒过来,还咋做人。

  中国最人文的民谣歌手,从此再没脸演出了。惊得我一身冷汗,要不说两句吧,有备无患:啊,朋友们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精神出了点问题,很快会好起来的,别把我送精神病院,如果你们信任我,请握一握我的手,于是我举起左手,悬空地等着,盼望从虚空中被握住,只有苍山上吹下来的风,嗖嗖的手指间掠过,不存在,绝对不存在,这本是我朋友坨坨养的一只狗的名字,总在人民路晃来晃去的,不存在呀绝对不存在了,成了我现在的名字了。爬起来,去洱海,看看那里有啥球变化。向东走出洱海门,向左要走到柴村码头,前不久,大家还在那搞过一个民国范儿的摆摊小集市,每个参加的人都穿上旗袍马褂,现在人毛都没有了。离得很远,听到洱海的浪声,真像大海,因为人没了,自然界才开始大声说话,走到海边风很大,呼呼地从远方吹过来,挟裹着水汽。一个浪啪地打在我脚前,水花溅了我一裤腿。找个台阶坐下来,给家里继续拨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想起老妈,一辈子操心,她喜欢看花,早应该把她接到大理来,这里花很茂盛,四季不败,老爸瘫在床上,早就梦想春节能喝上一口茅台,现在我能买得起茅台了,他也不能喝酒了。想起二十多年前初恋的女友,她叫微微,分手的时候,哭得泪人似的,最后把浸透泪水的手绢留给我作纪念。还有后来的女朋友,为我盛饭夹菜,拉着我翻山过河,得过我什么好?我像个阴郁的爬行动物,抽冷子反噬一口,然后嗖地钻进草里,谁也不管谁也不理,这下子报应来了,可算彻底孤独了,能写小说,能写新歌了?你们都在太空里,只有我在地球上,自己的歌成为自己的谶语。对呀,是不是我已经死了,按照生前的作为,上帝给我安排的地狱就是孤独地狱,不用火烧油烹,永远直面一个人的虚无;或者是死后的中阴期,大概四十九天,在世界上最后的逗留,还有可能我闯入了另外维度的时空,那苍山洱海怎么解释,这样的,我们和微生物同处于一个时空,它们生命短暂只有千分之一秒,它们看我们就像一群山,动也不动,而我们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所以我虽然还在大理,可由于时间维度变了,我也就感觉不到别人了。这要写成书,保证大卖呀,我顺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都啥时候了,不存在绝对不存在呀,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太阳转到南边了,要抓紧回去了,不然航标灯没电灭掉,我就彻底完蛋了。沿着来路摸索顺利找到小区大门,隔着几百米,听到mp3播放的音乐,电吉他架子鼓叽里哇啦,像一个被关在罐子里的蟋蟀,不屈地叫喊着。顺着声音的绳索摸到家门,出来竟然没锁门,开机上网,还是没有回复转发。再发:我要强奸某某某,没反应,再发一些敏感词,这以前都发不上去,现在发上去了,证明小秘书也不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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