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二八”起,上海十九路军和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打得非常激烈,蒋介石的办法是一面破坏十九路军的抗战,一面准备逃难。他决定迁都洛阳,他的附和者提出了一大套洛阳是中国古都的理论,又说如何如何建设洛阳,用这些方法来转移人们的目标。洛阳在河南省的西部,在周朝时即以洛阳为东京,后来汉唐也曾以洛阳为都城。因洛阳北有黄河和芒山,南有伊阙,东西有伊水、洛水,东有黑石关,西有张毛硖石的险要,在古时是很有险可守的都城。自火器进步以来,已不如昔。况飞机发明之后,战术上的价值也大大减少了。此次用火车若干列由浦口往洛阳输送,好像是一件事似的,哪知道洛阳房屋太少,只有西工营房还多,可以住些人。那些自称革命的新贵们,来到洛阳,一看即垂头丧气了,没有洋楼,没有地板,没有新式马桶,更没有大餐可吃,所以很多的人都表示不满意了。开会在西宫开,汪精卫提议以蒋介石为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这一提议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蒋既不抗日为什么找他当委员长呢?其实是汪蒋二人勾结好了的。当时刘守中先生说:“蒋要当委员长,只有蒋自己来跪 在大家面前发誓:从此以后以人民为主人,他做仆人;并说明要拼命地去抗日,不如此他不能当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 有一位姓王的问:“为什么上海大战不出兵去援十九路军?”还未说完,刘峙就起来大吵闹得不成话。谁都明白刘峙是蒋介石的羽翼。很久吵的没有结果,汪精卫又另想方法为蒋运动。 我说:“蒋介石若真去抗日,我就推他为委员长,不然即不成功。”就这样弄了几天,算是把蒋弄成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 到他说话,蒋还是不说抗日的事。大家都说蒋一定另有阴谋。
十九路军孤军对敌不能持久,只有人民援助,可是没有好的军队增加是不成的。七十八师虽增加上一点,他们是有分寸地动作和打仗,不是同蔡将军他们一样。没有人不知道增加的七十七、七十八两师是蒋的嫡系军队。日本的军队天天在增加生力军,结果没办法,十九路军向后一退,蒋介石就派人和日本另订条约。好多人都觉得这是辱国丧权莫此为甚很痛心的事。
我们过开封的时候,刘峙预备了酒席,请蒋介石、汪精卫、李济深和我,还有一个姓刘的,到省政府吃午饭。预备的菜有黄河鲤鱼,刘说吃鲤鱼的方法有四种:有的是炸着、煎着、烹着,还有一个陈煮。又说开封的饭馆,客人要吃鱼的时候,堂倌拿活鱼进来给客人看,问可以不可以,若可以, 堂倌就在地下一摔,把鱼摔死拿到厨房去做,这是怕客人说鱼是死的,不是鲜活的鱼。那位姓刘的一套一套说得很多,问我知道不知道,我说:“对不住,我虽然在河南当过督军、 主席,好多年也没请过客,也没吃过鱼。”那位刘先生冷笑着说:“先生又来了。”那位刘先生说话是有用意的,他在一九二八年,北伐成功以后,住在天津附近的廊坊。石敬亭参谋长看他的军队,刘请石到他家里吃饭。刘问石敬亭:“咱们的冯总司令有多少钱?”石敬亭说:“冯没有钱,我没听说他有钱。”刘说:“可了不得,总司令连你都瞒过了,这个本事真大, 他在美国存有多少万万美金,就在上一月就存了一千七百万美金到美国去。”石问刘:“你听谁说的?”刘说:“我听南京上海好几个银行的人说的。”后来石敬亭回来对我报告这件事,我说:“明着是自己拿着许多报馆,暗着是派许多人到各处去造谣言,这样可以自己互相纷争起来还可以互相残害起来,这是人家的打算,也是人家的计谋。”今天这位姓刘的和蒋汪坐在一起也是特别的事。
从开封开车向东去,我自己单挂了一列车。我想,蒋既不抗日,我上南京去做什么?我觉得泰山这个地方很好。到了徐州,我就一直往北到泰山去了。
第12章 我在泰山时
我住在泰山,不断地到泰山周围观察观察。泰山是全中国最有名的大山,真是宽厚博大。从山顶上流下来的水,分成东溪西溪。东溪有王母池、小红门等古迹;西溪自扇子岩、万寿桥、百丈岩、黑龙潭,一路也有些古迹。东溪有些柏树长得很好,西溪则大的树木很少。泰安城的大庙内古树很多,从山顶东岳大殿直到城内大庙,皆是道人主持。半山腰中也有些庙是和尚当家的,看那光景,泰山周围原来庙宇很多,近年以来都是破烂不堪了,有的庙的根基还有,有的只有半截墙的。我到泰山还不到一个星期,汪精卫叫宋子文给我汇来几万块钱,说是送给我零用的。我马上叫原来的银行又汇回去,“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我谢了他。后来我知道蒋汪两人的意思,他们不抗日,想用钱收买我,用钱堵住我的嘴,也不许我抗日。
没有好久,我接到顾维钧的一个电报,说国联调查团, 李顿爵士要到泰山来看我。我复顾维钧的电报说:“九·一八”的事是众人所知的事,又有何调查的必要?这是污辱中国的事,我不见他。李顿到了南京, 招待他就好像仆人招待主人 一样,同时令各草棚之平民把他们的住房都拆去,由此可见是多么恭维国联调查团了。李顿来到泰安,雇了二百多顶轿 子,到了泰山顶,吃了野餐。下山来到了车站,李顿对顾维钧说他的手杖丢了,那手杖上有他妻子的像和宝石,非叫顾维钧给他找不可。顾就找县长周百锽,周就找两个轿夫头, 这两个都是六七十岁的人,当时问那些轿夫,都说没有看见。 因此李顿就不开车,县长周百锽就急了,马上把两个轿夫头押起来,什么时候把手杖找着,才放他们。顾维钧保证准给李顿找回来,这才开了车。我听说把两个轿夫头押起来了, 太不公平。我把县长周百锽找来,问明白这件事情,我对周县长说,李顿他们坐轿之前,是不是说明白了替他们看东西呢?抬轿子多少价钱,看东西又是多少价钱,若没有说清楚, 李顿丢东西为什么找抬轿子的?坐轿子的是人,抬轿子的也是人。李顿的手杖交给哪一个人了?没有别的,请你马上把轿夫头放出来,不要押他们。至于找东西的事,可以帮他找 一找。周县长回去就把那两个轿夫头放出来了。过了两天在泰山顶的一个干牛粪堆里找出来的。后来听说是日本人藏到那地方的。无论怎么样,不能不说是中国的文武官吏大多数是怕外国人,那种怕的样子一点道理都不讲。常说的话: “平时以礼相待,有事据理相争”,外国人是人,中国人也是个人, 你能说话我也能说话,万不能以为是外国人说的就是对了。外国人很多是明白道理的,他看你就会说是是是,他也不会看得起你。
山东本来还算平静,忽然有乱子起来。那是因为张宗昌旧部刘某,在南京蒋的左右送礼花钱种种运动,愿归蒋直辖,不愿归山东省主席韩指挥。刘这一表示正中蒋的心意,并告知刘可以就地取饷。因此韩刘大起冲突,炮火连天,枪林弹雨,军人民众都死伤得很多,无故被炮火打死的人民们,寡人之妻,孤人之子,谁都看着难过。若说那些军人,死伤之后,更是无人闻问。因这一件事情,地方是全都糜烂了,死伤那么多的人,枪炮子弹是国防的东西,也都自己消耗完了, 只有日本人是十分的喜欢痛快。这场事情的发端,若说蒋介石主动,那才是一点也不假,我看山东不能住,就在这时候到察哈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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