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王树声坚决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那里的大好前景,革命老区,群众基础好,粮草充裕。但那并不是最需要我的地方。”
许世友也走上前,发话了:“老王,你不是一直还想继续革命吗?
跟咱们几个一起干吧。”
王树声仍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的,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就是在那里开始闹革命的。可现在,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们还在那里受苦受难,我心里疼呀!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我就是想到家乡人民身边,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也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呀。”
王宏坤、许世友哪会不知道,受困鄂西北,一直是王树声心中的一道伤口,他希望自己能亲手治愈这道伤口。他们又问:“你莫非不是要随刘、邓大军南下大别山吧?”
王树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向组织呈交了南下的报告,过几天就该有消息了。”
王宏坤、许世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明白王树声心意已决。
他们只能劝他:“不管去哪儿干革命,你的身体一定要保重!”
这天,秋高气爽,一幅深秋景象。
王树声的夫人杨炬一推开病房门,就发现王树声挂着少有的满脸的笑容。
“小杨,我终于可以打回大别山,见见父老乡亲们了……王树声兴奋不已,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一向粗心的他突然发觉妻子没有说一句话。蓦然,他看到了妻子眼中闪动着的盈盈泪花。他明白过来了。
“小杨,我知道这些年头,让你跟着我,受了太多的委屈,可是,可是……”
王树声这时也被一种浓重的负疚感攫住,不由得喉咙里一阵硬噎。
“树声,你以为我不讲道理吗?这些年来,你干革命,我没有讲一句怨言吧?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能放心吗?”
妻子关切的话语,更让王树声心里难受。回想三年来,自己真的让她牺牲了太多。延安刚刚新婚燕尔,他就奉命赴豫西抗日,杨炬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句:“树声,你干革命我支持!”
抗战胜利前夕,好容易盼到亲人相聚的时候,她却又随他辗转被困泼陂河。这一切,她也全忍了:“咱们是夫妻,就应当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接着是炮火连天的突围,杨炬怀着未能打下的胎儿,克服了种种不适和困难,拼死拼活,奔到了山高地险的鄂西北,她又何尝有过半句怨言,“树声,咱们应当为革命作牺牲!”
而为了不拖累部队,她忍痛别离丈夫,咬紧牙关,历经艰辛,回到了华北解放区,对此她捎信说道:“树声,我盼望咱们团聚时刻,也是革命胜利的时候……”
没有杨炬的支持,王树声哪能安心投入工作呢?可回想起杨炬为自己吃的这么些苦,王树声真的于心不忍呀,“小杨,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位好丈夫。”
杨炬凑近了,握住王树声的手,道:“现在局势好转,你应当可以安心调养一段时间。树声,老王和世友不是都邀请你去帮他们吗?
你也可以照样为革命出力嘛?”
“小杨,我知道你关心我的身体,但我已经坚决地回绝了他们。
再说……”
杨炬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流下。她早就下过决心:作为军人的妻子,就应当为丈夫、为革命做出牺牲。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地忍受了生活的艰辛,忍受了夫妻的分离,满以为这次王树声的休养,他们夫妻可以团聚了,她也可以多照护已是百病缠身的王树声,安心照料还不满周岁的婴儿了。还加上,体内又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她多么希望能在安全平和的环境中,建立起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
“小杨,革命还没有取得最后成功,还需要咱们再接再励呀。鄂西北受困,已经让我对不起党和同志们了,如果再放过这次补救的机会,小杨,我又怎能安心地呆在这里,也没脸面对你和孩子呀。”
杨炬仍不吭声,她心里其实已慢慢想开了,当年自己看中的不就是王树声的这股对革命的忠诚,和这股倔强的干劲吗?
“小杨,我是大别山人民养育的,我不能忘记那里的父老乡亲,他们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能置之不理,抛之不顾吗?”
杨炬意下已决,她擦干了眼泪。
“树声,我跟你这些年,我当然理解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保重自己的身体。再说了,你也不愿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见不着。
见不着爸吧?”
说到这里,杨炬又开始哽咽了。
讲到孩子,王树声的心又沉重了。他多么希望有大群自己的孩子围在膝下,和杨炬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呀,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合家欢乐的时候。
加上他不在杨炬身边,多一个孩子,对杨炬来说又多了一份重担,他怎么忍心让妻子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呢。
“小杨,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杨炬哪里不了解他的心思:“树声,我知道你想说孩子的事,是吗?”
王树声点点头,拉起杨炬的手。
“小杨,你现在的担子重了,这孩子就不要了吧。”
“树声,我没事的,你不是一直还想要孩子的吗?我能挑起这份担子。”
“小杨,为了咱们俩,这孩子不要了。你看管好这个家,等我胜利回来吧。我不能让你把什么苦都吃够了。”
就这样,他们为了革命又再一次作出重大的牺牲。
战鼓咚咚,催兵出征。
王树声这几天一直犯愁:此一别又不知何日才能与妻子相聚,总该送点什么给她吧。可自己平日积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再说了,一向洁身自好的杨炬,从来不追慕物质享受。可越这样,王树声越觉得应该送给妻子一件特殊的、有意义的礼物。想想这些年来,她为他受的种种磨难,吃过的种种苦头,他太过意不去了。这可愁坏了王树声。
几天来,王树声仍然想不出个好主意。这天,他刚踱出门去,看见警卫员正躲在墙角里偷看什么。他走过去一拍小鬼的肩膀:“小鬼,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革命战士要光明正大的哟。”
这下,警卫员受惊了,赶快把手往后背,要藏起什么,脸又涨得通红:“报告首长:我没有偷偷摸摸,我在,我在……”他一时不好意思说下去。
王树声从他身后,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位姑娘的照片。
王树声灵机一动:“告诉我,到哪里去做这样的东西。”
警卫员仍然紧张,忙摆手:“首长,我不知道。”
“你敢隐瞒情况?”王树声作势吓他。
“首长,我就全说了吧。这姑娘是我相好的,上星期我陪她进县城的一家照相馆拍的。我说我说我喜欢,她就送了我一张。”
52书库推荐浏览: 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