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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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大上海的瘫痪,各种救亡刊物和活动都先后停止,往日以贩卖抗战书报盛极一时的街头巷口的书报摊,如今都偃旗息鼓,《救亡日报》当然也无法再在这孤岛上存活。十一月二十一日夜,沫若为《救亡日报》写“沪版终刊致辞”,不免有些忧伤,但一想到三个多月来听着敌人的飞机大炮的狂轰,听着遭遇了敌人轰炸的无辜老弱的血啸,听着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的哀号,听着百万健儿们在火线上冲锋陷阵的绝叫,便又精神百倍,信心十足。我们失掉的是什么呢?“我们所失掉的只是奴隶的镣铐”!对,就以这个做标题,他下笔如有神,向上海的广大读者倾吐自己的一片真诚:

  ……同胞们请相信,我们决不是放弃了上海。也决不停止了战斗。我们是希图我们的战斗更加有效,而使上海成为事实上的地雷和潜航艇。

  我们要再说一遍:我们的抗战是长期的、全面的,所争的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生存,并不是一个城市、一寸土地的得失。

  我们目前所失掉的并没有什么,只是做奴隶的镣铐而已。

  日寇占领上海以后,又沿着长江、沿着津浦线和苏嘉路向南京猛扑。沫若已经办完了该办的事情,决定离开孤岛,想转道香港到南洋去,向侨胞筹款办报或从事其他文化工作。十一月二十七日清早,他从公和祥码头登上了一艘挂有红十字会旗帜的法国邮轮,同船的有何香凝、邹韬奋(1895—1944)等各界知名人士。这是党组织为确保大家的安全精心安排的,因为按照国际法规定,交战国对于悬挂红十字会旗帜的交通工具不得轰炸。不料黄浦江上突然飞来一架敌机,耀武扬威地绕邮船三匝而去,沫若怒目而视。

  轮船起锚远航了,沫若与韬奋在二层的甲板上并肩踱来踱去,他俩难得相聚,这次有缘畅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沫若知道韬奋到过南洋,便向他打听那儿的情况;韬奋寄希望于桂林和新疆,他想从边疆着手来促进神圣抗战的全面化。两人谈得十分投机,相互祝愿能尽快实现各自怀抱的理想。他们还交换了对国际形势的看法,极为赞赏苏联仅仅花了二十年工夫就创造了人类历史的奇迹。韬奋想到日前曾在《救亡日报》上,读到沫若为庆祝十月革命二十周年写的社论,便说:“还是郭先生的大作《后来者居上》那最后一段说得好……”沫若淡淡一笑,他在心里重温了那段话:“我们也要算是枉路走得太多了的民族,迷落在八阵图里面,因而确实地落了后。但我们现在似乎已经觉醒了。捷近的路是摆在那儿的,只要我们肯驾起飞机冲出自己的前程,我们敢保证,努力的‘后来者’一定又可以‘居上’。”

  前面的航道开阔了,邮轮满载着觉醒了的、肩负着抗日救亡重任的知名人士,已经安全地出了吴淞口,自由地驶向大后方。

  郭沫若传--第十章 辗转大后方

  第十章 辗转大后方

  二十八

  香港,对郭沫若说来并不陌生,十年前他曾来过,而今旧地重游,“兴亡增感慨”,情绪大不一样。他住在六国饭店的三楼,房间临海,从骑楼上远眺,烟雾迷茫,九龙对岸的浅山影影绰绰,宋皇台依稀可见。呵,一见到这由三两块巨石堆积成的宋皇台,不由得令人想起当初宋朝、明朝都是在这儿送终的,这可是不大吉祥的预兆,难道现在又临到了宋末、明末那样的时代了吗?不能忘了“有责在肩头”,让历史重演就意味着犯罪!他想到贸然去南洋募款恐无把握,有些后悔南下,还是应当与周扬等人一同北上延安为好。这难以排解的矛盾心情,只有借诗来渲泄:

  遥望宋皇台,烟云郁不开。

  临风思北地,何事却南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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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汐集·南下书怀四首(四)》

  正当沫若踌躇、惆怅之际,他在大街上不意遇着林林、于立群、郁风等人。本来在上海时,立群接受了沫若的劝告,与朋友相率取海道经香港绕往武汉,然后再设法到陕北去读书,因而他们比沫若早到香港。惊喜之余,他们便从海陆通旅馆搬到六国饭店来与沫若同住。这一下可改变了沫若的原定计划,他把刚申请到手的出国护照暂搁一旁,准备先去广州提前恢复《救亡日报》,这样既可以在华南建成一座精神堡垒,又可以解决朋友们的工作问题。将《救亡日报》搬到广州去复刊,这原是党组织于沪版终刊时作出的决定,当时夏衍曾向沫若请示今后的办报方针,沫若毫不迟疑地说:“一切听恩来同志的指示,具体事情由你负责,只有一条,我是社长,打官司的时候可以找我。”①而现在沫若又亲自过问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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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夏衍:《知公此去无遗恨》,《人民文学》1978年第7期。

  香港虽是个小小的岛市,救亡工作并不亚于内地,欢迎会、讲演会差不多每天都有。沫若曾出席港沪文化界联欢会,并发表演讲,针对目前抗战形势,提出要克服军事的悲观、外交的悲观和历史的悲观,鼓励大家自觉肩负拯救中华民族的使命。眼看南京告急,国民党政府已经宣布迁都重庆,而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气焰却越发嚣张,居然拒绝出席在布鲁塞尔召开的解决中日问题的国际会议,沫若更加迫切地感到需要立即恢复《救亡日报》,好向民众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抗战宣传。

  在香港只住了一星期光景,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六日,沫若就与林林、于立群、郁风等人乘“泰山”轮前往广州了。船上有个音乐工作者刘雪庵,与林林、于立群、郁风等人是朋友,他们意外相逢显得特别高兴。他新近创作了一首表现东北人民惨痛遭遇的《流亡三部曲》,郁风特地跟他要了谱子,边看边大声唱了起来。歌声惊动了船舱里的郭沫若,他走到船边来看望,刘雪庵喜出望外,赶快恭敬地将歌谱送到他手中,并又唱了一遍,请他提意见。沫若听完之后,十分诚恳地说:“不要感伤,要悲壮,要激励人心,鼓舞人们的战斗热情!”刘雪庵当即修正了其中的不足之处,再叫郁风唱了一遍,沫若随即表示非常满意和高兴。①

  轮船抵达广州码头,没想到会有一群文艺界的朋友来迎接,其中有五月间被日本政府驱逐回国的原“左联”东京支部负责人林焕平。朋友们见沫若虽辛劳数月,又经长途跋涉,而仍英姿潇洒,精神焕发,爱国激情溢于眉宇,觉得非常兴奋和喜悦。沫若笑问焕平:“你是广东人,你们广东的抗战工作开展得怎么样?”焕平不无感慨地回答道:“鲁迅先生说过,革命策源地可以变为反革命策源地。经过‘四·一五’以后的十年‘围剿’,广东民生凋敝,文化凋零,到如今民气还是比较消沉的。”沫若沉思了一下,说:“要发动民众,要发动。民气是可以振奋起来的。要贯彻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团结文艺界人士,积极开展抗战文化宣传工作。”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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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刘雪庵:《〈流亡三部曲〉与〈屈原〉的音乐写作》,《四川大学学报丛刊》1982年第13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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