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胡祉,”另一个说。“这是那个名字古怪的爆破手跟我讲的。他也是你的同党。他干吗胡扯?”
“胡扯。”华金说。“把儿子藏在俄国逃避战争,她不会干这种事。”
“我在俄国就好了,”聋子伙里又一个说。“你的伊芭露丽现在不会把我从这里送到俄国去吧,共产党员?”
〃要是你这样信赖你的伊芭露丽,那么叫她帮我们离开这个山头吧,”一个大腿上绑着绑带的人说。
“法西斯分子会叫你离幵的。”下巴抵在泥里的人说。“别说这种话了,”华金对他说。
“把你嘴上你妈妈的奶水擦擦干,给我一头盔泥吧。”下巴抵住地面的人说。“我们谁也看不到今晚太阳下山了。“
“聋子〃在想 这座山的样子真象下疳。要不,象大姑娘没有扔头的乳房。要不,象圆锥形的火山顶。他想。”你从来没见过火山。你永远也见不着了。这座山象下疳。别提火山了。现在想看火山已经太迟啦。
①伊芭露丽为西班牙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早年即用 热情之花,为笔名为革命报刊撰文,曾霣次被捕入狱。一九三六年二月当选为议会代表。内战期间鉑终留在马德里撰写文章为共和国政府作宜传。一九三九年三月首都陷落后,她出国到苏联流亡,并到欧洲和檗国参加反佛朗哥政权的活动咨上面引的一旬话是她的名言
他从死马的肩隆边万分小心地朝外望了一眼,山坡下方一块大岩石后面立刻射来一梭子弹,他听到手提机枪子弹射入马身上的噗噗声。他在马?“后面匍匐爬去,从马臀部和一块岩石之间的缺口朗外望去。就在他下面的山坡上有三具?“体,那是法西斯分子在自动步枪和手提机枪的火力掩护下肉山顶冲锋时倒下的;他当时和其他人把手榴弹扔下去,从山坡上滚下去,粉碎了这次进攻。山顶的另一边还有些?“体,他没法看到。敌人没有可以倩以冲上山顶的射击死角,而“聋子”知道,只要他的弹药和手榴弹够用,他的一伙还有四个人,敌人就没法把他从这里赶跑,除非拉来迫击炮。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派人到拉格兰哈去要迫击炮。也许没去,因为飞机当然就快来了,侦察机从他们头上飞过巳有四个小时了,
这座山真象下疳,“聋子”想,我们呢,就是上面的脓。但是他们愚蠢地进攻时被我们杀死了不少。他们怎么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垮我们呢?他们有了这样新式的武器,忘乎所以,昏了头啦。他们弯着腰冲上山的时侯,他扔了个手櫥弹,“騸一跳地滚下山坡,把那带头强攻的年青军官炸死了,他在1片黄色的闪光和灰色的尘雾中看到这个军官身子朝前一冲,栽倒在他这时躺着的地方,象一大堆披烂的农服。这是他们进攻所达到的最远的地方。“聋子”望望这具?“体,然后望着山坡下方的其他?“体。
这帮家伙有勇无谋,他想。但是他们现在头脑清醒了,飞机到来之前不再进攻了。当然啦,除非他们派来“尊迫击炮。有了迫击炮就好办了。这种情況下一般都用迫击炮。他知道,迫击炮一来他们就会完蛋,但是当他想到要来飞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山顶上一充遮蔽,好象赤身裸体,甚至连皮肤都被扒掉了似的,他想,我觉得没有比这更赤裸棵的了 相形之下,一只剥皮的兔子也象一头熊那样有遮盖的了,可是他们干吗赛派飞机来?他们用一尊迫击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们从山上轰走。然而他们认为他们的飞机了不起,说不定会派飞机来。正象他们认为他们的自动武器了不起,于是就干出了那种蠹事。可是不用说,他们一定巳经去调迫击炮了。
有人开了一枪,随即猛的一拉枪栓,又开了一枪。“要节省子弹,”“聋子”说。
“有个老婊子养的想冲到那块岩石后面,”那人指着。“你打中他没有?”“聋子”困难地转过头来问,“没有,”那人说。“杂种缩回去了。”“比拉尔是头号婊子,”下巴抵在泥里的那人说,“这婊子知道我们在这儿要完蛋了。”
“她帮不了忙,”“聋子”说。那人这句话是在他那只正常的耳朵一边说的,他不用回头就听到了,“她有什么办法?”“从背后干这些婊子养的,“
“什么话。”“聋子”说。"他们布满了整个山坡。她怎样下手打他们呢?他们有一百五十人。现在说不定更多了。”“不过,要是我们能坚持到天黑的话。”华金说。“要是圣诞节成了复活节的话。”下巴抵在泥里的人说。“要是你大婶有卵子的话,她就成了你大伯了,”另一个对他说。“叫你的伊芭露丽来吧。只有她能保佑我们了。”
〃我不信关于她儿子的说法,”华金说〃“如果他在那儿,准是在受训练,将来当飞机驾驶员什么的。” 、
“他躲在那儿保险,”那人对他说。
“他正在学辩证法。你的伊芭鼉丽到那儿去过。利斯特和莫德斯托那一帮人都去过,这是那个怪名字的家伙跟我讲的。”
“他们应该到那边去学习好了回来帮助我们。”华金说。“他们现在就应该来帮助我们,”另“个说。“那伙肮脏的俄国骗子手现在都该来帮助我们。”他又打了一枪说。”“我搡他的,义没打中。”
“要节省子弹,话别太多,要不然会很口渴,聋子”说,—这儿山上没水。”
“喝这个吧,”那人说着,侧过身子从头上退下挎在肩上的皮酒袋,递给“聋子”。“湫湫口,老伙计。你受了伤,一定。艮口浪。”
“大家喝。”“聋子”说。
“那我来先喝一点,”主人说着,把酒袋一挤,喷了好些酒在自己嘴里,这才把它递给大家。
“‘聋子’,你看飞机什么时候来?”下巴抵在泥里的人问,
“随时都会来,?聋子”说。“他们早该来了。”“你认为这些老婊子养的会再进攻吗?”“只要飞机不来。”
他觉得没必要提追击炮。迫击炮一来,他们马上会明白的,“我的天主,拿我们昨夭看到的来说,他们的飞机是够多的。”
"太多啦"聋子”说,
他头痛得厉害,一条胳膊僅硬得一动就痛得简直受不了。他用那条好胳膊举起皮酒袋,同时仰望着那明净蔚藍的初夏天空,他五十二岁了,他相信这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样的天空了,
他一点也不怕死,但气愤的是给困在这座只能当作葬身之地的小山上。他想。”如果我们能够脱身,如果我们能迫使他们从那长长的山谷中过来,或者我们能突出去,穿过那公路,那就好了。可是这座下疳般的山哪。我们必须尽可能好好利用这座山的地形,到目前为止,我们利用得满不错。
如果他知道历史上有许多人不得不用一座小山作为葬身之地,他的情绪不会因此而高一些,因为在他当时的情况下,人们不会关心别人在相同情况下的遭遇,正如一个新寡的妇人不会由于得知别人心爱的丈夫去世而凭添慰藉。不管一个人怕不怕死,死亡是难以接受的。“聋子”不怕死,但尽管他已经五十二岁,身上三处负伤,被困在山上,死亡还是没有可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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