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长河_余秋雨【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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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我的这位收藏家朋友而言,文坛对他陌生,他对文坛也陌生。他经常惊讶而气忿地向我提出种种有关文坛的问题,有时也准备写文章呼吁大家不要再陷无聊。对他这么一个要么中止、要么高效的人来说,太知道无聊是什么。我劝他,文坛的事,最好看也不要看,想也不要想,这与你心目中的文化,基本没有关系。你还是沉浸到汉唐遗韵、明清风采中去吧,过一阵,真的有了文化界的什么好消息,我再告诉你。

  ——读《亦孚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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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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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纪之辩

  本世纪很不平静,战乱多,变革多,因此辩论也多。有不少辩论,在驱除谬误、开发民智上起到很好的作用,但也有很多辩论并非如此,有时甚至成为一种早就设定结局的批判,一种居高临下的宣讲,一种不要仲裁也无法仲裁的混战。

  在无序的环境中,那些自以为最会讲话的人一开口就是谎言和恶语,使人们更害怕辩论。"何以息谤?"曰"无辩"。但在无数善良人的讷言无辩中,历史被歪曲,是非被颠倒,理性被蒙尘。

  即便是许多正派的学者,由于缺少正常辩论的训练,立论时也很少考虑到另一些可能,另一种思路,只能正面阐述,无法应付驳难,甚至一遇到驳难就以为有人作梗,顿起意气,造成一起起不愉快的事件。

  这一切,都需要普及一种科学而正常的辩论演示,这种演示中,有平均的机会,有公正的裁判。辩题的观点和立场只作为一种抽签而得的话题,围绕着话题而衍发出来的逻辑力量、心理素质、平等意识、共处观念、临危风度、应时智慧等等,却是更重要的比赛项目。

  在二十世纪临近结束的时候,中国居然有亿万电视观众在观看这么一种辩论,不是像中国先秦纵横家那样具有明确的政治企图,也不是像古希腊的雄辩家那样具有深刻的哲学目的,而只是为了展示一种公平地在对手面前阐述自己观点的程序和方法,这是这个世纪的其他任何时候都难于想象的。

  这次中国名校大学生辩论赛总的说来是成功的,但显然又不能评价太高。一切还都处于试验阶段,可批评和可研究的问题仍然不少。例如,大概受了几届国际大专辩论赛的影响,仪式性的表演远胜实质性的较量,事先准备多,当场急智少,各自阐述多,短兵相接少,剑拔弩张多,君子风度少,零碎机敏多,整体智慧少。这些毛病的改进,还有待时日。谁都知道这些毛病不属于哪个辩论队,而是属于我国知识层的总体素质,暴露一下,是好事。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一位我认识的教授要去参加一位研究生的论文答辩,教授夫人一听"答辩"两字就大惊失色,因为这位教授就是因为当初多"辩"了几句而蒙罪数十年之久的。夫人大声叮嘱:"千万别再去辩了!千万别再去辩了!"

  教授夫人的喊声犹在耳侧,而今天,有没有能力参与正常的辩论,已成为判别一个年轻人是否具备现代人素质的重要标志。

  时间过得真快。

  ——读《世纪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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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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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架(代后记)

  半夜一时,有钥匙开门,妻子回来了。

  《秋千架》试演昨天才结束,留下杂事一大堆,这个时候回来,还算早的。为了这台戏,她想了四年,忙了两年,近三个月,没有一天的睡眠超过五小时。

  她叫了我一声,我发傻地从书桌边站起来,眼前这部书稿,已校改到最后几篇。

  "汇报一下,今天吃了一些什么?"她直直地看着我,轻声问。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支吾着。她眼圈一红,转过脸去,然后二话不说,拉我出去吃消夜。

  合肥的街道,这时早已阒寂无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路边小店,坐下,我正在看有什么吃的,转身与她商量,她已经斜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拍醒她,一人一碗面条。面条就叫"马兰拉面",光北京就开了几十家分店,很多人都以为与她有什么关系。吃完,结账时,店主人开起了玩笑:"看你长得有点像马兰,便宜你五角!"

  我说:"是嗬,就因为有点像,她还乐滋滋地给马兰写信,可人家不回!"

  店主人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人家是大人物啊!"

  她不知道我与店主人这样一来一往还会胡诌出什么来,赶紧把我拉开,回家。

  路上想起,总有记者问我们:"你们两个谁更有名?"我立即抢先回答:"当然是她,连坏人都崇拜她!"

  手上有一个重要证据:三年前,我和一群朋友在新疆乌鲁木齐郊外的一个风景点玩,那里刚刚发生过抢劫殴斗事件,几个主要肇事者已被铐在景区派出所的铁栏杆上,准备押走,游人们指指点点围观着。突然,不知哪位朋友出言不慎,游客们知道了我是谁的丈夫,兴趣点全都转向了我。更要命的是,那几个铐在铁栏杆上的犯人,也都笑着向我点头!

  当然,我向记者隐瞒了好人的反映。去年接到美国靳羽西小姐的电话,说妻子已被评上"亚洲最美丽的女人",中国大陆同时被评上的还有其他三位。妻子认为此事千万别传出去,否则人家会倒吸冷气,冻坏牙根。

  我说:"也许靳羽西搞错了,不是说亚洲,是说非洲吧?"

  "非洲好看的人才多呢!莫非是南极洲!"她认真地自语:"对,好像南极考察队里女性不多,没准倒评得上。"

  我在电话里问靳羽西,是不是搞错了一个洲,羽西笑着说:"你们真逗。我们可是在很大范围内向很多男人和部分女人作了问卷调查,才选出来的。"

  我放下电话就说:"那就别紧张了,问卷调查不是科学评选,光凭一个朦胧印象,只说明你人缘比较好,算不得数,人家也不会当真。"

  那年在台湾,一位德高望重的佛学大师在送别我时顺便打听:"我这个老和尚一般不看电视剧,但前不久在美国竟然用两个通宵看完了一部,叫《严凤英》。我想请那位女主角出席世界弘法大会,你能联络到吗?"

  我说:"能联络到,比较方便。"

  从路边店回到家,已是凌晨二时。她说:"赶快睡觉,你七点多就得上飞机,六点钟就得起床。"

  上飞机是去北京,送这部书稿,早就与作家出版社约好的。现在我的书被疯狂盗版,各种各样的版本充斥书市,演讲录、文集、全集都有,本想把新的文集《霜天话语》交作家出版社出版,但刚有这个意思,印制得很漂亮的《霜天话语》就满街都是了,望边的文章是胡乱凑的,连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小文章都搜集了进去。这使我和出版社紧张起来,警觉到盗版者就在我们身边活动,不能不作出决定:书稿不邮寄,由我亲自送,出版社副社长白冰先生和责任编辑王淑丽女十到机场接;改变书名,新书名严格保密;从编辑、印刷到装箱全过程,作者姓名和书名都换成假名,拆箱时间和拆箱人员统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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