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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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啤酒的数量,一万○八百桶,也是十分可观.由于那些北极捕鱼业只能在那地方的短促夏季中活动,所以,一只荷兰捕鲸船的整个巡游期间,包括到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短促的来回航程,总是不大会超过半个月,假定这一百八十艘船,算它每艘船有三十个人,那么,总共便是五千四百个荷兰捕鲸人了;因此,我说,正好是每个人摊到二桶啤酒(十二个星期的饮量),还不包括那数量相当可观的五百五十安克杜松子酒在内.这就不免叫人对他们发生怀疑了,究竟这些把杜松子酒和啤酒喝得这么泥醉的标枪手,是否会神清志爽地站在艇头上,瞄得准那如飞的大鲸的目标,看来这好象有点不大可能.然而,他们的确不仅都瞄准了目标,而且还都中了的.请记住,这是极北的地区,在那里,啤酒很适宜他们的体质;反之,在赤道线上,在我们南海的捕鲸业中,啤酒很会叫标枪手们在桅顶上打瞌睡,醉倒在小艇上,可能还会使南塔开特和新贝德福遭致惨重的损失.

  好吧,不再说下去了;这已尽够说明二三百年前的荷兰捕鲸船是多么奢侈;尽够说明英国的捕鲸船并没有忽略这么卓越的先例.因为,据说,在空船巡游时,如果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东西的话,那么,至少也要找到一顿好饭菜.于是,就把圆酒瓶都喝空了.    

  $$$$第一百○二章 在阿萨西提

  (阿萨西提......所罗门岛南边的一个群岛.它同时也是公元前250—公元226年的巴提亚帝国的一个朝代.)的树荫处

  迄今为止,有关抹香鲸的描述,我大都谈了它那外表的奇迹;也可以说,已经分别详细谈过它一些内部结构的特点.但为了对它作一番广泛而透彻的了解,我现在应该更进一步地解开它的钮扣,脱掉它的袜子,卸掉它的宽紧带,敲开它那最底里的骨柝中的铜丝钩,叫它最后对你投降,就是说,要它无条件地献出它的骨架来.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以实玛利?你不过是捕鱼业中一个小小的桨手,怎么竟装得对大鲸的全身秘密都完全懂得啦?是不是那个博学的斯塔布曾经爬上你的绞盘,给你讲过鲸类的解剖学;而且还用绞车,吊起一根肋骨标本给你看了?你倒自己说说看,以实玛利.难道你能够象厨师把一只烤猪装在盆子里那样,把一条茁壮的大鲸吊上甲板,让你检查一番么?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以实玛利,你虽然有了真正的亲眼目睹的经历,不过你得留神,你已经侵犯了约拿的特权啦;侵犯到谈论托梁,横梁,谈论那些搭起大鲸的骨架的角椽,屋脊梁,地板托,支持物,以及它肚皮里的大油桶,牛奶棚,牛油间和干酪间等等的特权喽.

  我承认,自约拿以来,曾经透彻地看到一条成年鲸的肚里的捕鲸者,可说为数寥寥;然而,我却有幸获得一个解剖一条小鲸的机会.有一回,在我服务的那艘船上,因为要取鲸鳔来做标枪钩和捕鲸枪头的鞘套,曾经把整条小抹香鲸吊上了甲板.你想,难道我肯放过那个机会,不使起我的船斧和小刀去揭揭那条小东西的皮,详细研究它全部的内容嘛?

  至于说到我对于那种身躯硕大茁壮的大鲸的骨胳的正确的知识,这种难得的知识却须感谢我那位王族朋友托朗郭,就是阿萨西提的前任托朗魁(托朗魁......智利的一个荒僻的小岛,在南纬四十三度和西经七十三度的地方.)王.因为多年以前,由于我参加了阿尔及尔的商船"德号",曾经到了托朗魁,而且被邀到托朗魁王在蒲贝拉的退隐的棕榈别墅里,同托朗魁王一起度过几天阿萨西提的假日.这是一个海边的幽谷,跟那个我们做水手的管它叫竹城,就是他的京城的地方,相距并不很远.

  我这位王族朋友托朗郭,除了具有其它许多高尚的品质以外,天生还酷爱各式各样的具有蛮风的骨董,因此,只要是他治下的人民所能发明的各种奇珍异物,他都收藏到蒲贝拉来;那些东西大多是一些木雕的希奇古怪的东西,镌刻的贝壳,镶嵌的枪矛,奢华的划桨,芳香的独木舟;除了这些东西以外,还有许多天然的奇珍异物,即那些由来奇珍,送来贡礼的海浪冲到他岸边来的东西.

  由海浪送来的这些贡品中,大多是大抹香鲸.在一阵非常猛烈而刮了好久的大风后,人们就会发现抹香鲸搁了浅,死了,它头抵着一株椰木树,嘴上挂着一簇羽毛似的东西,象是它的葱翠的喷水.等到人们最后把它那庞大的身躯那层有六英尺厚的皮肉给剥光后,骨胳经太阳一晒干,人们就把那个骷髅仔细地搬到蒲贝拉幽谷里来,在那里,便由一株雄伟的庙宇似的参天大棕榈树遮蔽着.

  那些肋骨被当作战利品挂了起来;脊椎骨则都以一些奇形怪状的象形字刻上阿萨西提的年表;僧人们在它的头骷髅里燃起一盏终年不息.气味芬芳的灯火,因此,那只神秘的脑袋又散发出它那迷蒙蒙的喷水;而那只挂在大树枝上的.在一切皈依者头顶颤动着的可怕的下颚,就象是把达摩克利兹吓昏了的一发悬剑(达摩克利兹......古代叙拉古(在西西里东部)暴君代俄尼喜阿斯的佞臣,代俄尼喜阿斯不喜欢他老是说王者多福,于是用一发悬剑,命其坐下,使明帝王忧患.).

  这真是个奇景.树林绿得象冰谷(冰谷......马萨诸塞州斯托克必立奇附近的山洞.)里的苔藓;树木傲然屹立,使人感到它们生机勃勃;下面勤勉的大地好象是架织布机,机上盖了一条漂亮的地毡,地上的葡萄藤蔓就是经纬线,而那些生气蓬勃的花朵就是图样.所有的树木,连同它们所有的累累的枝桠;还有那些灌木,羊齿植物,青草;那传递信息的微风;所有这一切都十分活跃.那只大太阳,透过叶边看去,宛如一只飞梭,在织着那张织个不完的碧绿毯子.忙碌的织工呵!眼不能见的织工呵!......停一停......只说一句话!......织物跑到哪里去啦?它去装饰什么宫殿了?所有这些不停不息的劳作都是为的什么呀?说呀,织工!......把手歇一歇!只要跟你说一句话就够了!不......梭子在飞......图样不住地浮现在织机上;大水奔流似的地毡始终在悄悄地闪开去.那个纺织之神,他织呀织的,织得他耳朵都聋了,听不到人声.那纺机的嗡嗡声,弄得我们这些想着织机的人,耳朵也聋了;我们只有离开那织机,才听得到织机里传出来的无数的声响.在一切制造物质的工厂里也正是这般情况.在疾驰如飞的锭子声中,说话是听不到的;可是这种说话,却教墙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它打敞开的窗子里冲了出去.因此,丑恶的事情难免要被发觉.人呀!要小心谨慎呀;因为,你们那些最微妙的思想,在这个大千世界的纺织机的喧闹声中,也许会在老远就给人们偷听去.

  且说这只受人崇拜的.巨大的白骷髅......这个巨大的懒汉!就悠闲地躺在阿萨西提的树林里那架碧绿而从不停止活动的纺织机中.而且,由于在它周围始终是交错地嗡响着那些织个不停的翠绿的经纬线,弄得这个大懒汉就象个巧妙的织工;它全身都织满着葡萄藤;每时每刻都显得更旺盛,更青翠,可它自己却是架骨胳.生命笼罩着死亡;死亡支撑着生命;严酷的神配上朝气蓬勃的生命,赋予它以鬈发的美容.

  这时,我跟王族的托朗郭一起去拜谒这条奇妙的大鲸,看到那祭坛似的脑袋,和那人工的烟雾正从那曾经发出真正的喷水的地方高高冒起,我不禁惊叹这位国王竟把个教堂当作件骨董了.他笑了笑.可是,更叫我诧异的是,那些僧人竟赌神发咒地说,它那烟的喷水是真的.我在这个骷髅前面踱来踱去......撩开葡萄藤......朝肋骨里挤了进去......手里拿着一只阿萨西提的麻线球,在它那曲折蜿蜒阴凉的柱廊和乔木丛中旋来转去地徜徉了好久.可是,不一会,我的麻线拉完了;只得顺着麻线打回头,从刚才进去的那个缺口出来.我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生物;看来看去只是一些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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