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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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枪给掷了出去;那条中了枪的大鲸向前狂奔;那根索子象着火般快,直穿过细槽;......纠缠在一起了.亚哈弯下身子去解开它;他倒是把它解开了;可是,那如飞的线圈兜他颈脖子把他套住了,于是象沉默的土耳其人一言不发地把他们的罪犯吊死一样,他箭也似的从小艇里镖了出去,连水手们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完了.再一会儿,那根粗大的索尾的索眼就从那只精空的索桶里豁地射了出来,把一个桨手敲倒了,往海里一撞,沉下海底,不见了.

  小艇上那些吓呆了的水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接着,定神过来."大船呢?老天爷呀,大船在哪儿呀?"不一会,他们透过那迷蒙的.教人眼花缭乱的灵气,看到了那只打斜的逐渐消失的船影,好象是在虚幻的海市蜃楼中一样;只有几根桅顶露出在水面上;而那几个标枪手,不知是怀着依依不舍之情,还是出自一片忠心,还是听从命运摆布,毫不动弹地仍然守在那原来的高高的岗位上,仍然坚持在那行将下沉的望岗位上.这时,一个同心圆把这只孤零零的小艇,连同所有的水手,每根漂泛着的桨子,每根捕鲸枪棒,死的活的都包围了起来,全都在一个涡流里绕来绕去,连"裴廓德号"的最细小的木片也都给带走了.

  但是,最后几股涡流混合地倒在主桅顶上那个印第安人的沉下去的头上,还可以看到几英寸笔直的圆材和几码飘扬着的长长的旗布,旗布在那差不多就要碰到的凶险的波涛上镇定地起伏,真是巧得令人啼笑皆非,就在这时,有一只红手和一把往后晃来晃去的锤子在空中高高举起,好象就要把那面旗子牢牢地钉在那根行将消失的圆木上.一只从它那安筑在群星中的老家飞来的苍鹰,嘲笑似地往下紧跟着主桅桅冠,一面啄着那面旗子,一面在作弄塔斯蒂哥.这只鸟现在不知怎样一来,它那宽阔的飞翅却夹在锤子和木头中间;同时有点感到惊悸,因为下边那个沉在水里的野人,虽然死了,却还紧紧抓住那把锤子,硬挺挺地搁在那里.于是,这只天鸟,带着一阵天使长般的尖叫,把它那只壮丽的嘴喙往上一冲,它整个自投罗网的身体便给卷在亚哈那面旗子里,跟亚哈那艘船一起沉下去了,那艘船,象撒旦一样,它不等到拖着天上一件活生物跟它一起下水,并且用那生物来做它的头盔,是决不肯沉到地狱里去的.

  这时,一群小鸟尖声凄鸣地飞翔在那个还是大张着口的水塘上;一阵悲惨的白浪拍击着它那峻削的四周;接着,一切都消失了,可是,那个大寿衣也似的海洋,又象它在五百年前一般继续滔滔滚去."尾 声"

  $$$$尾  声

  "唯有我一人逃脱,来报信给你."

  ......约伯(见《旧约.约伯记》第一章十九节末段.)

  戏已收场.那么,这里怎么又会有人出来呢?......因为还有一个幸免于难的人.

  原来在那个教徒失踪后,当时遗下一个头桨手的空缺,我这个人就被命运之神派去顶亚哈那个头桨手的缺.在最后一天,有三个人打那只颠颠簸簸的小艇里给摔到海里去,我却给摔落在艇尾.因此,我就漂泛在随后的现场的外围,而且把它看得一清二楚,等到那艘已告下沉而多少还有点浮力的大船漂到我身边时,我就给慢慢地曳向那个接近尾声的大涡流里去.当我到了那大涡流里时,它已是逐渐变成个奶酪似的水塘了.于是,我象个易克赛温(易克赛温......希腊神话,易克赛温受神罚,被绑在永久旋转的地狱车轮上.)再世般旋来旋去,越旋越靠近那个慢慢地旋着的圈子轴心的黑钮扣似的泡泡中.后来我旋到了那个生命攸关的中心时,那颗黑泡泡往上炸了开来.这时,那只棺材的救生圈象是装有巧妙的弹簧似的弹了开来,加上它本来就有极大的浮力,所以它猛地一冒,就打水里直射了出来,落进海里,浮在我的旁边.我靠了那只棺材的浮动,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地浮泛在那个轻声细气.在唱挽歌似的大洋上.那些并不伤人的鲨鱼,象是嘴上挂了大锁似的在我旁边闪来闪去;骇人的海鹰也掩着嘴喙飞来飞去.第二天,有一艘船驶了过来,越驶越近,终于把我救起.它原来就是那艘到处乱闯的"拉吉号",想不到在它折回去找寻它那两个失踪的孩子时,只找到了另一个孤儿.

  就这样,我侥幸逃脱了灾难,回来给你们讲述这个悲壮的故事。

  修订于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七日

  $$$$《白鲸(中)》

  $$$$[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 曹庸译

  $$$$第四十六章 臆  测

  亚哈虽然给他那目的的热火弄得心劳神疲,可他整个思想和行动总是指望最后能够捉住莫比-迪克.虽然他为了要达到那个热望,似乎准备随时牺牲一切重大的利益,然而,他的天性和积习也许太过于墨守悍的捕鲸者的旧规,因而无法放弃这趟航程的附带工作.或者至少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他心里还萦绕着更多的其它一些意图.不过,即使就他那种偏热症说来,说他对于白鲸的报复心理可能会多少扩大到一切抹香鲸,说他越多杀巨兽,就越增加机会,因为这样一条条的杀下去,最后的一条鲸就会是他所要猎击的可恨的鲸了,这种说法,也许未免太过分了些.但是,如果这样的假定确实是可加非议的,那么还可以另外提出许多值得考虑的事实来,这些事实,虽不能说是跟他那带有狂性的主要激情完全一致,然而,也决不是不能左右他的.

  为了达到目的,亚哈就必须使用工具,而在世间所能使用的一切工具中,人却是最会出乱子的.比如说,他知道,尽管在某些方面说来,他对斯达巴克具有很大的驾驭魅力,然而,那种驾驭力,并未能控制一个人的整个精神,正如光靠肉体上的优势并不就等于可以在智力上控制别人一样.因为就纯粹的精神说来,智力不过是同肉体有关的一种东西而已.只要亚哈的魅力能够始终存在斯达巴克的脑子里,斯达巴克的身体,斯达巴克的受到强制的意志便都是亚哈的了.然而,他也知道,尽管是这样,这个大副,在灵魂深处,是嫌恶他的船长这种搜索鲸鱼的计划的,如果他办得到的话,他一定极愿意摆脱这种计划,或者甚至会破坏这种计划.等到发现白鲸还得有一大段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如果不给斯达巴克一种正常的.小心细致的.相机而行的影响,他准会随时公开反抗他的船长的领导.不仅如此,这个又机灵又癫狂的亚哈对于莫比-迪克的看法也决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而是运用他那最高的判断力和机灵性预先看出了,在目前,应该设法除去那层本来蒙在猎击上的奇特.不可思议的邪恶性的外衣,应该把航行的恐怖性给掩盖起来(因为人的勇气抵挡不住为行动所无法解决的长期胡思乱想),他也看出了当那些大小船员在漫漫长夜中值班的时候,心里所想的一定都是一些私人的事情,决不会想到莫比-迪克.因为,不管这些野蛮的水手对他所宣布的搜捕鲸鱼计划,报以多么热烈和激动的欢呼;这些包括各式人等的水手,总不免有点反复无常.不可靠......他们生活在变化无常的海洋上,吸到的又是海洋那种变幻无定的气息......既然是雇他们来追击一种缥缈的东西,不论到头来需要付出怎样的生命和热情,那么,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公私兼顾,使他们养精蓄锐,以便用于最后一击了.

  亚哈也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虽然不作种种卑劣的打算;可是,这种时分却是倏忽而逝的.亚哈认为,生来矫揉造作的人始终是卑鄙的.就算白鲸的确已使我这些野蛮的水手的心都跳动起来了,甚至使他们的野心滋长出一种慷慨好义的侠义行为来;然而,为了使他们心甘情愿地去追击莫比-迪克,也还必须满足他们那日常的口腹之需.因为,哪怕是古代那些情绪激昂,富有骑士风的十字军,要是不让他们顺便干些偷盗,摸摸口袋的勾当,顺便捞到其它一些以宗教为口实的油水的话,那他们也不见得会心甘情愿,跋涉二千多英里去为他们那圣墓作战.如果硬要他们坚守他们那个最后的罗曼蒂克的目标......那个最后的罗曼蒂克的目标的话,那么,因嫌恶而转身便跑的人可真是数不胜数了.亚哈心里想,我决不能剥夺这些人对于金钱......是呀,就是金钱的一切希望.他们现在也许会瞧不起钱;可是,再过几个月,等到他们认为没有拿到钱的希望时,那么,这种无声无息的钱就会立刻教他们造反,马上把亚哈逼死的就正是这种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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