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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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亚哈本人来说,他并不是没有另外一种预防性的动机.亚哈可能是由于一时冲动,也许有点过早地泄露了"裴廓德号"的航程的主要而秘密的目的,他现在已经完全理会到,他这样做,是间接地把他那种不可置辩的假公济私的罪状给公开出来了.他也估计到,万一他的水手们会大起胆子来(不顾道义和法理),会因此而不再听他的一切命令,甚至更厉害地夺了他的指挥权.因此,即使仅仅从暗示到的假公济私的污名,以及这样一种日见增强的潜在的影响的可能后果说来,亚哈自然也一定急于要保卫他自己了.不过,这种保卫只能放在他自己心里,脑里和手里,再加上随时小心提防,密切注意,估计他的水手们可能受到的各种细微的影响.

  于是,由于所有这些理由,也许还有其它一些在这里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分析得了的理由,亚哈明晰地看出了,他必须继续相当忠实于"裴廓德号"航程的.名义上的目的;必须遵守一切例常旧规;而且不仅如此,还得尽量显出他在从事于他的职业方面,一般都是具有非常热烈的兴趣.

  总之,这就时常听到他的声音,在招呼那三个站在桅顶上的人,劝戒他们要小心望,甚至发现一只海豚也不要忘记报告.这种警惕并非一直是徒劳的.

  $$$$第四十七章 编 缏 人

  这天下午,阴云密布,十分闷热.水手们有的懒散地在甲板上荡来荡去,有的茫然地眺望着那铅灰色的海面.我和魁魁格却在慢条斯理地编一种叫做剑缏的缏子(剑......一种用棉纱编织的似阔带子的子,用以盘扎索具等物,使其不致因碰撞摩擦而损坏.),用来添缚我们那只小艇.整个景色如此静寂.柔和,然而,不知怎的,却好象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空中又隐伏有那么一种使人陷入遐想的魔力,弄得每个默默的水手都似乎各自化成幽灵了.

  在忙着编缏子的时候,我就是魁魁格的随从和小厮.这时,我不断地把纬线往复地穿织在一长排经纱中,用我的手做梭子,魁魁格则站在一旁,时时用他那把沉重的橡木剑在线索间轻轻一勒,懒散地望望海面,又漫不经心而心不在焉地把每根纱线敲拢.我说,这时整个船上,整个海面确是这么奇如梦境;只有间歇的沉闷的击剑声在打破沉默,仿佛这就是时辰的机杼(参阅《浮士德》第一部《夜》中地的话:"我架起时辰的机杼,替神性制造生动的衣裳."(见郭沫若译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我自己就是一只梭子,无意识地对着命运之神往返地织下去(参阅《旧约.约伯记》第七章六节:"我的日子比梭更快,都消耗在无指望之中."),织机上的经线是固定不动的,只能单调的,始终不变地往返摆动一下,而每次震动也只能够把交叉穿进来的另一根线收拢来,跟它自己混在一起.这种经线似乎就是定数,我心里想,我就在这里用我自己的手,投我自己的梭,把我自己的命运织进这些不可更易的绳线里.这时,魁魁格那把冲动而漫不经心的木剑,就随机应变地,或轻或重.或斜或弯地击着那纬线;于是,由于这种斜曲轻重不同的击拍,结果就在整块织物的最后形式上产生出了相应的差别.我在想,这把最后把经纬线弄成这种式样的野蛮的木剑;这把漫不经心的木剑一定就是机会......是呀,机会.自由意志和定数......一点儿也不矛盾......都交织在一起了.定数的笔直的经线,绝不能越出它根本的常轨......不错,它每回的往复摆动,只能循着常轨走;自由意志却还有在特定的线间投梭的自由;至于机会,虽则它的活动范围局限在那根定数的直线里,而且它打斜的动作受了自由意志的指挥,尽管机会是这样受到这两种东西的指挥,可是,它却能够反过来控制这两种东西,而且,无论如何,最后能够一举而显出特点来.

  我们正在这样织呀织的时候,一阵那么奇特,曳长,富有音乐狂律和可怕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那只自由意志的线团也从我手里掉下去了.我站起来,仰望着天际,因为当时那声音象是长了翅膀从那上面落了下来.原来高高地站在桅顶横木上的,正是那个发狂的该黑特佬塔斯蒂哥.他的身体急切地向前冲着,一只手象指挥棍似的直伸出来,隔了一会儿,他又蓦地继续高声大叫起来.老实说,这声音在当时也许是从几百个高栖在空中的捕鲸船的望者同时发出来的,整个海洋都听得到;不过,具有象这个印第安人塔斯蒂哥这样宏亮的声音,能够喊出这么令人惊异的顿挫抑扬的调子的老呼号者,实在为数寥寥.

  当他这样高挂在半空里,翱翔在你头顶,眼色非常狂野而急切地望着前面的时候,你准会当他是个看到了命运之神的影子的先知或者一个预言家,正在用这种狂叫,宣告命运之神降临了.

  "它在喷水啦!瞧呀!瞧呀!瞧呀!它在喷水了!它在喷水了!"

  "哪个方向呀?"

  "直向下风的地方,大约在两英里外的地方!有一大群哪!"

  大家立刻都骚动起来了.

  抹香鲸的喷水喷得象只时钟那样嘀嗒嘀嗒响,那样准确,那样均匀可靠.这就是捕鲸者能从它们的同族中分别出抹香鲸来的根据.

  "在甩尾巴啦!"这时,塔斯蒂哥又叫出来了;同时,那条鲸也消失了.

  "快,茶房!"亚哈嚷道."看时间!看时间!"

  汤团连忙奔到下边,望一望表,把时间分秒不差的报告亚哈.

  这时,船已离风下驶,缓缓地起伏向前.塔斯蒂哥报告着,鲸群已经朝下风游去了,我们都自信地指望能再在我们的船头看到它们.因为这艘非凡的船还时时可以看到一条抹香鲸,看到它虽然用头向水里一潜,但在它微隐在水里后,又兜了一个转身,迅疾地游到船尾去了......它这种欺诈行为现在可行不通了,因为随便怎样,我们都不相信塔斯蒂哥所看到的这条鲸会有丝毫的警惕,或者完全知道我们就在它附近.这时,挑出一个人来做看船人......就是说,挑出一个没有被派上艇子的人,来暂时接替那个印第安人去站到桅顶上.前帆.后帆的水手都下来了;索桶都放在固定的地方;大吊钩已经推出来了;主桅下桁也被卸掉了,三条小艇象三只装着金花草的篮子,荡过悬崖似的一晃就晃到海里(参阅莎士比亚《李尔王》第四幕第六场埃特加的话:"山腰中间悬着一个采金花草的人,可怕的工作.").那些在舷墙外边的热切的水手,一只手抓住栏杆,一只脚准备踏在艇舷上.看来就象一长排兵舰上的水兵,准备冲上敌船.

  但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蓦地传来一声叫喊,教大家的眼睛都连忙掉了过来,不望那条鲸了.大家吓了一跳,瞪眼望着黑黝黝的亚哈,看到还有五个灰黑的.象刚从空中闪出来的幽灵簇拥着他.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放下小艇

  这些幽灵(因为当时看来他们就象幽灵)在甲板的另一边轻轻地走过来走过去,正在悄无声息而神速地解掉那只吊在那里的艇子的绳索.这只小艇一向被当做几只备用艇之一,而且因为它就吊在右舷的船尾,所以被专门称为船长小艇.这时,那个站在艇头旁边的是个身材高大.面孔黝黑的人,在那两片似钢的嘴唇中间,恶形恶状地突出一只白牙齿来.他象是戴孝一般穿着一件皱皱褶褶的中国式黑布上衣,一条同样色料的宽大裤子.可是,在这种浑身是黑中,最奇特的是缚着一条闪闪发光的.兜来盘去的白头巾,乌黑的头发辫起后又一圈圈地盘在头顶.这个人的几个同伴,面色好象不很黝黑,却都具有马尼拉土人那种特有的闪亮的褐色......这是一个以阴险如恶魔而著名的种族,一些正派的白种水手,都把他们看做是海魔王所雇用的谍探和特工人员,因为这些人是有奶便是娘,到处都有他们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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