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拿出勇气来呀!欢欣鼓舞正在等着你呢,魁魁格.现在这个精疲力竭.嘴唇发青.眼睛充血的野人,终于攀上了锚链,不由自主地抖抖索索翻过船舷,全身湿淋淌滴地站在那里了;那个茶房带着一种仁慈.安慰的眼色走上前去,拿给他......什么呀?热的白兰地么?不!给他,天呀!给他一杯不冷不热的姜汤!
"姜吗?我闻到姜的味儿吗?"斯塔布走拢来后,怀疑地问道."不错,这准是姜,"他直瞧着那只还未上口的杯子.他仿佛深表怀疑似地站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地走到那个满怀惊讶的茶房跟前,慢吞吞地说,"姜?姜?可不可以劳驾告诉我一下,我的汤团先生,姜有些什么功效呀?姜!姜就是你所用的柴火,汤团,想在这个索索抖的野人肚皮里生火吗?姜!姜究竟是什么?海上的煤炭?......烧火的柴爿?......黄磷火柴?......火绒?......火药?......姜究竟是什么?我说,你为什么要把这杯东西给我们这个可怜的魁魁格?"
"这事情倒象是在偷偷地搞禁酒运动了,"他突然补上一句,走到正从船头走过来的斯达巴克跟前去."请你看一看那一小杯东西,闻它一闻,先生."接着他望着这大副的面色,又说:"这个茶房呀,斯达巴克先生,魁魁格刚从鲸身上爬上来,他竟好意思给他拿来这种甘汞和泻药.这茶房是个药剂师么,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一声,他究竟是不是想拿这种辣东西来谋害一个淹得半死的人?"
"我相信不是这样,"斯达巴克说,"这确是够糟的东西."
"是呀,是呀,茶房,"斯塔布嚷道,"我们得教教你该怎样给标枪手药吃?这里用不到你这药剂师的药;你想毒死我们吗?你是不是已经都给我们保了寿险,想把我们全谋杀了,独吞赔款么?"
"这可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汤团叫了起来,"把姜带上船来的是慈善姑母;她吩咐我千万别让鱼叉手喝酒,只能给喝这姜汤......她管它这么叫法."
"姜汤,姜你这个流氓!拿走,赶快奔到柜子那边去,拿些好点儿的东西来.我想我并没有做错,斯达巴克先生.这是船长的命令......让站在鲸身上的鱼叉手喝淡酒."
"好啦,好啦,"斯达巴克回答道,"别再打击他,不过......"
"啊,我打击他,可决不伤害他,除非打击一条鲸或者类似这样的事情,这家伙真卑鄙.你刚才想说些什么,先生?"
"我只想说:跟他一起到舱里去,要什么,你自己尽管拿什么."
斯塔布再出现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一只黑瓶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茶叶罐子.第一只瓶子装的是烈酒,他交给魁魁格;第二只罐子是慈善姑母的礼物,他给随手抛到海里去了.
第七十三章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杀死一条露脊鲸后,边拖鲸边谈天
必须谨记在心里的是,这一向,我们已经有一个抹香鲸的大头挂在"裴廓德号"的船侧了.可是,我们还得让它继续在那里挂上一阵,等我们有工夫再去料理它.目前,其它事情忙迫,现在我们对那只头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使那架复滑车能够顶用.
且说经过了一个夜晚和一个上午后,("裴廓德号"已经逐渐漂向海里去了,这时的海上,由于偶尔出现有片片黄色的小鱼群,非常明显地表明附近有露脊鲸群,这种大海兽,会在此时潜伏在这一带,倒是一般所意想不到的.虽则大家一般都不屑去捕捉这种窝囊废,虽则"裴廓德号"根本就不是为它们而巡游的,虽则在我们经过克罗泽斯附近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无数的这种东西,都没有放下过一只小艇;然而,这时,想不到已经拖来了一条抹香鲸,而且砍了头,却突然使大家一楞地又来了命令,说是如有机会,要在当天捕到一条露脊鲸.)
这个有的是呢.在下风的地方,就已经看到了高高的喷水;斯塔布和弗拉斯克的两只小艇,也已经放下去追逐了.他们划呀划的,越划越远,最后差不多连桅顶上的人也看不见他们了.但是,突然间,他们看到远处有一大堆奔腾的白水,再一会儿,桅顶上就传来消息说,一定有一只或者两只小艇把鲸拴牢了.又隔了一会,两只小艇都已完全在望,正被那拴住了的鲸直曳到大船这边来了.那怪物十分靠近大船,教人初眼一看,还当它是存心要来伤害大船;可是,突然间,它却在船身十多英里以内的地方往大涡流里一潜,完全无影无踪了,仿佛直潜到船底下去了."割呀,割呀!"船上对小艇这么叫嚷,一时间,那两只小艇好象正被一阵狂浪冲得要撞到船侧上来似的.可是,因为索桶里还有充足的绳索,那条鲸也还潜得不很快,于是大家甩出大量的绳索,同时桨手用尽全力划起来,好教小艇赶到大船前头去.紧张危急的挣扎持续了几分钟;因为当他们还在一边继续放松那根绷紧的捕鲸索,一边又在拚命划桨的时候,这两种敌对的力量好象就要把他们都拖下水去那样.不过,看情形,他们只是想再向前划几英尺而已.于是,他们坚持到真的划到了前面;就在这时,立刻好象有一阵闪电擦上龙骨似的,船身猛的一颤,因为,那条绷紧的.正在擦着船底的绳索,突然打船头下往上一跃而出,劈劈啪啪地抖个不停;水滴似片片的碎玻璃一般掉在海里,那条在远处的鲸也就冒出来了,于是小艇又重新自由地飞奔前去.那条精疲力竭的鲸已经降低了速度,盲冲瞎撞地在掉头,拖着在它后面的两只小艇,绕到大船梢那儿去,弄得两只小艇大兜了一个圈子.
这时,他们把捕鲸索越收越紧,直拉得两只小艇都紧靠着它的两侧,斯塔布跟弗拉斯克便密相呼应地一枪一枪地截起来;战斗就这样在"裴廓德号"周围展开,先前那些把抹香鲸尸身团团围住的无数的鲨鱼,都一窝蜂拥向刚才泼溅出来的鲜血,如饥似渴地凑着每个新创口狂喝起来,如同心急的以色列人狂饮刚从敲破的岩石爆发出来的喷泉(见《旧约.民数记》第二十章十一节.).
最后,它的喷水发稠了,紧接着一阵可怕的翻腾和喷水后,它就肚皮朝天,成了具死尸.
这两个指挥人一边用绳索拴住鲸尾,设法把这大东西弄得可以拖曳,一边交谈.
"我不知道那老头儿(老头儿......水手们对船长的称呼.)干吗要这块油,"斯塔布说,他一想到还得来处理这么腌一只大鲸,就有点厌恶.
"干吗要?"弗拉斯克一边把多余的绳索缠在艇头,一边说,"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一艘船一旦在右舷挂了一只抹香鲸头,就得在左舷也挂上一个露脊鲸头,这样,往后船只就决不会翻身,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么,斯塔布?"
"为什么就不会翻身?"
"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个叫做费达拉的藤黄鬼子就这么说,他似乎懂得有关船只的一切法术.不过,我有时候想,到头来,他的法术会把船都弄垮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家伙,斯塔布.你可注意过,那家伙那副长牙,好象连蛇头也啃得动似的,斯塔布?"
"去他妈的!我根本就从来不去望他;不过,要是有朝一日,我在黑夜里有机会碰到他恰巧紧靠在舷墙边,旁边又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哼,就叫他下去,弗拉斯克,"......他双手作了个特殊姿势,指着海里......"是呀,我会干的!弗拉斯克,我把那个费达拉当做个化了装的恶魔.你可相信关于他偷偷上船的无稽之谈嘛?我说,他就是个恶魔.你所以没有看到他那根辫子,是因为他把它卷得教人看不见了,我想,他把它盘好后藏在口袋里.该死的东西!啊,我又想起来了,他老在找填絮塞进他的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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