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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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武回到府中,老军常疑惑地问:“将军到哪里去了,怎么带来了一身的腐臭?请将军沐浴更衣罢。”

  孙武也觉得腐臭的味道如影随形,两手又粘又腥,胃里翻腾着,要呕吐,忙去沐浴。可是,沾了尸臭的两手,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腥臭难闻。

  屋子里洒了清水。点了薰香。还是不行。孙武十分懊恼。

  颉乙来辞行了:“谢谢将军的款待,颉乙生性落拓,从不在一处久留。游于四方,扶困济危,治病救人。休为王侯所拘缚,这是我恩师扁鹊的教诲。我说过,将在郢都迎候将军,今愿已足。来日还有缘分儿,来日再会。临行有一言相告,那夫概与吴王已存二心,大有囊括天下的企图,他日恐将军要因夫概而遭祸,将军好自为之。还有将军的妻妾,一个是九死一生,一个是九生一死,将军好生待她们。这些废话,信不信全凭将军。”

  “何不留下再住些时日,你我的棋还未分上下。”

  “将军的大将棋风,颉乙叹服。何必要颉乙败归?孙将军,得放手处且放手啊,颉乙告辞!”

  颉乙飘然而去。颉乙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夫概又来登门拜会。

  有了颉乙的一番忠告,孙武也犯疑惑:夫概怎么走动得这样勤?

  夫概昨夜与颉乙下棋,颉乙一句话暗暗道破了他的心事,便想与颉乙单独做一次深谈,以测吉凶。

  夫概说:“孙将军,夫概又来搅扰了。”

  “哪里,难得夫概将军不弃。不知有何见教。”

  “今日我如约为你带来一个惊喜,换你给我的惊喜回去。”

  “孙武不懂。”

  夫概满脸是神秘地笑。

  “给你的惊喜么,乃是赠你一个贴身的童仆。”

  噢,不过如此。

  “夫概要带走的惊喜么,乃是请颉乙先生到我府中小酌。”

  孙武:“实在不巧,颉乙先生是世外之人,留他不住,已经走了。既然颉乙先生走了,无法交换,夫概先生所赠之童仆,我也不敢无功受禄了。”

  夫概心里为颉乙的离去感到遗憾,旋尔,又作笑眯眯状:“孙将军不要我带来的童仆么?”

  “我不需要什么童仆。”

  “此话当真?”

  “身边有老军常就足够了。”

  “老军?怎能同日而语!来吧!”

  一语未了,门帘一挑,走进一个“童仆”。

  第23章 美人卷珠帘

  孙武打量着夫概带来的“童仆”。

  一身蓝粗布的衣衫,裹着秀颀的身材,衣衫显得过分宽大,但衣纹流动着的是成熟和温柔的曲线。那“童仆”跨进门来,就不再往前走了,背后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长了,铺在地上,“童仆”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投影,手里还拿着一柄青铜剑器。

  “漪罗!”

  尽管那“童仆”是男子装扮,孙武也没有仔细辨认,几乎是只凭一种感觉和感应,便脱口叫出了漪罗的名字。

  那张美丽的脸抬起来了,两眼扑闪扑闪,望着孙武,忽然漾满了泪。是别后幽怨的倾诉?或是重逢的惊喜?还是所有的惦挂、思念之苦,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由头?不得而知。

  孙武也为之动容,可是,碍着夫概在面前,尽量矜持,不好动作。

  夫概哈哈大笑:“哈哈!孙将军,如此可人的‘童仆’,你要呢,还是不要?只恐怕将军不要,漪罗也不会跟我回去了。哈哈,漪罗,你哭什么?快去吧,去吧,你,还有你,千万不敢忘了穿针引线的人噢,夫概实在是用心良苦哇!”

  孙武由衷地向夫概躬身作揖,拿眼却去睃那漪罗:“孙武在此谢谢将军!”

  夫概笑吟吟去捉了孙武的手摩挲。

  孙武此刻无论怎样难耐,也只好耐着性子,让夫概弄个够。

  夫概:“将军不要多礼。夫概一向敬重孙将军的兵法韬略,岂能不竭尽全力成人之美?我一向以为,天下知夫概者,孙武;知孙武者,夫概,你我堪称知己。”

  孙武琢磨着,不知这话何意。

  夫概:“只是——漪罗,为何不谢谢夫概呢?”

  漪罗:“漪罗恐怕辜负了夫概将军的美意。我把师父干将铸成的依剑送给孙武将军,就走的。”

  说出一个“走”字,漪罗的眼泪扑簌簌落得更急了。

  夫概“哈哈”大笑:“走也罢,留也罢、不干我的事了。”说毕,夫概走了出去。

  夫差在门外。

  夫概:“王子驾到,何故在门外徘徊?”

  夫差:“怕搅扰了人家的美事。哦,叔父大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哪。”

  “成人之美,有何不好?”

  “好。好。”

  “王子找孙武有何事?”

  “父王命我请孙将军到宫中饮酒,打算赐个美貌女子给孙将军享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是的,多此一举。

  孙武一直等到夫概走出了门,才招手:“漪罗,过来。”

  漪罗不动。

  漪罗可不是随便供人驱使的。

  孙武知道这个,知道在漪罗面前他不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将军”,只有主动些,走过去。

  刚刚贴近漪罗,青铜的剑鞘横过来,塞到了孙武的怀里。

  无限的娇嗔。

  孙武接了那剑,眼睛一亮:“好剑哪!稀世之宝。这便是三百童男童女鼓装炭,干将铸就的‘依剑’么?”

  “剑上有字,将军不会自己看吗?”

  “啊——是,依剑!”

  “师父让我带给你,漪罗的使命完成了,告辞了。”

  漪罗转了身,假意要走。

  孙武拉住漪罗的袖子:“你往哪儿走?漪罗!”

  漪罗推开他的手:“不敢妨碍了将军看剑。那剑,可是天下无双,价值千金呐。”

  哦,怪他看剑不看人。

  孙武笑了:“孙武有眼无珠。”

  “小女子可不敢这样说将军。”

  “漪罗,谢谢你赠剑给我,我也有一物赠你。”

  漪罗诧异地看着孙武,苦笑了一声:“噢,投桃报槜李么?将军,依剑可是无法以物相抵的。”

  “此物非同寻常。”漪罗赌气背了身。

  孙武回身取的是——依琴。他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件一碰就碎的珍宝,来在漪罗的背后。

  “请笑纳。”

  漪罗说声“小女子领受不起”,生气地一转身,琴嗡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七弦一同喧响。漪罗这才知道是她的依琴。对于漪罗来说,不知不觉间,这张七弦琴已经成为连结她和孙武的弦索了。乍到孙武府中,她用指尖在琴上弹奏《深潭赋》与《梅花操》,诉说情愫;当孙武吴王台上杀死了她姐姐皿妃之后,她扯断了琴弦,以泄愤怨。她离开孙武出走,带着琴;孙武到罗浮山中铸剑处寻她时,她又把这张琴交给孙武,等待的便是这剑胆琴心的相应相合的时刻。将军孙武行军,作战,浴血破楚,挥师入郢,虽然九死一生,却始终带着这张依琴。仅仅看到与将军相依相伴的七弦琴,就可以知道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惦挂着漪罗,这是足以解释一切误解,同时也可以说明以往的。漪罗的心里立即荡漾起柔情,喃喃地说着“噢,依琴!”便去拾起了琴,抚摸着琴身,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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