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_楚惜刀【5部完结】(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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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竟是易容师。”长生喃喃地道。

  镜心道:“盲眼人瞎的是眼,不是心。易人容颜,心灵手巧就已足够。”此话如仙纶玉音,长生不住点头,心下微叹,这等兰心慧质的女子若能睁开双眼,该是何等澈亮。

  她与他不一样。盲眼于她不是溺水无救,而是自然的生存之境,她如鱼得水悠游畅快。她看不见,却比任何人明了天地万物的情意。

  “让我看看你。”

  镜心说的看是用双手抚摩头面,当她的柔荑触过长生的脸,他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去。如桃花沾面,纤软的手指如在他心上舞蹈,长生只感旖旎香旋,差点无法呼吸。

  “你闭上眼,再看一遍我的模样。”镜心含笑说道。

  妇人在旁急急阻止,照浪冷冷挡住,道:“既是你家主子的意愿,站一边去,休得啰嗦。”长生暗暗感激,心如鹿撞地拧了衣角,慢慢移手向上。

  闭上双眼,摸到她香腮如脂,他仿佛从心里看清她的模样,柔如水,坚如冰,渺如烟。指下能感受她的绝艳,摩娑时如抚金玉,怕有丝毫的闪失。及收手的那一刻,长生已将雪肤的丝滑触感印在心底,绸缎般包起一层珍贵的回忆。

  “你来,不是为了单单燃这一炉香。”镜心在他睁眼后笑道。

  长生口舌打结,半晌才红了脸道:“我想代我家少爷与大师比试,虽然我的易容术远不及你。”

  “你是紫颜的弟子。”镜心沉吟,照浪留意到她的踌躇,抬眼望去,见她悠然一笑,“好,与你较量也是一样。”

  “不,不。我和你比一定输得难看,只是输也有益,这才冒昧请大师出手。”长生慌不迭地摇手,“我初学易容,少爷的本事千倍于我,别让我砸了他的招牌。将来我再求少爷,请他到玉观楼就是。”

  “你是你,他是他。两个人的易容术无论多么相似,总有微末不同,你看过森罗、万象两人就知端的。”她这一说,似是对长生青眼有加,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冲回紫府学尽了易容术,与镜心真正比试一回。

  不留任何遗憾。

  一时间,他突然察觉了易容术对他的意义。不仅是修补他残缺面容的工具,而是感受世间悲喜的心眼,体悟宇宙天理的灵性,让他能和镜心于同一天地驰骋。

  “十日后,我会再来。”长生朝镜心深深一鞠,比试和输赢都不重要,唯独借易容术与她灵犀相通,是他所深深祈盼。

  长生走后,照浪拍拍衣襟起身,临走到门口转头笑道:“你能听声识容,刚才又摸过他的骨骼,是否洞悉了他的长相?”镜心缓缓点头。

  照浪朗声笑着,痛快地走出门去。

  长生回府后急寻紫颜,少爷不在府里,他无聊地看萤火练功,不多时就乏了,自去瀛壶房修习。紫颜从外面回来时,他已给七八个人偶易了容,年岁各不相同。紫颜见他用功,笑道:“去了一趟竟这般刻苦,看来值得。”

  “我和镜心约了十日后比试。”

  “看你神色,既有点怯场,又像是迫不及待。”紫颜饶有兴味地凝视他的眼,笑道,“在玉观楼学到什么不成?”

  “那位镜心大师不是我能赢过的,少爷恐怕也……”长生憧憬地抬起头,同时不安地忖道,一直以来,少爷是心底唯一的神明,如今横空冒出个奇女子,他竟动摇了对紫颜不败的信念?

  紫颜笑笑,不以为意地道:“能赢过我不稀奇,我也想见见。你学有所得,说来我听。”

  长生静下心,撇开世俗功利的比较,细想见到镜心后的种种,微笑了指了胸口道:“往日少爷说要用心眼去看,我总以为多用功即可。如今见了镜心,才知道该看的不是形而是质,易容绘饰外貌不假,真正雕琢的实是人心。就像镜心,她不用凭眼睛看,就能察觉被易容者心中所思,又借易容镂心敷颜,将精妙难言的神采传达于世。同一人想换容的心愿,不同易容师会呈现天差地别的皮相,我想她手下现出的容颜,一定能直指人心。”

  闻一场香,他已猜到镜心易容的路数,与其他易容师绝然相异。

  “咦,是有长进了。”侧侧从屋外走进,闻言欣然点头。她想起初到文绣坊时,见了众姐妹高深的手段悟出技艺与性情之间的关联,对自身才力有了更清醒的把握。长生终窥门径,即便紫颜不再教他,他亦能从日常风物中体味易容之道,无须整日耳提面命。

  长生飞红了脸,心不在焉地为人偶抹上胭脂,一不留神,连脖子也涂得满满。侧侧见状悄笑道:“道理容易说,若你的心不定下来,只想着什么大师、镜子的,要让人小觑了呢。”

  长生支支吾吾,忽想起前事,忙道:“少爷,我前日听姽婳说了制香的道理,这药理的事我不懂的太多,从头学起该如何下手?”

  紫颜微微一笑,“你先去养魄斋寻书看,子部藏书里我收的医书循序渐进放着,等你熟知了基本道理,我送你去无垢坊找卓伊勒,那时他定可当你半个师父。”

  长生闻言愣了,低头想了想,轻声问道:“少爷,你当日送卓伊勒去无垢坊,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紫颜戳他的额头掩口而笑,道:“你真以为我是神仙?”长生想到姽婳送来的香料,她说不可乱用,总觉得心有不安。

  他刚想开口询问,侧侧挽了紫颜出房去,行止毫不避忌,比先前更亲昵了几分。长生心下艳羡,回转身望了一溜的人偶,其中那铅华扫尽的素颜少女,隐约有着镜心茜袖香臂款款伸出的风情。

  侧侧与紫颜并肩走过浮桥,她留意到紫颜近日得闲就会出门,自照浪来过后有了这癖好,多少存了担心。当下也不说话试探,只拿眼瞧他,若忧若喜地浅笑。紫颜道:“你笑得古怪,莫不是我有错叫你抓着了,想着如何修理我?”

  侧侧啐了一口,嗔怪道:“可见心虚!说这些无赖话。你填曲子填一半,丢下天一坞大大小小就出门去,弄得他们来缠我,我又不会咬文嚼字的,只能帮他们看看行头摆设。那些唱戏的孩子是可怜出身,上一台戏不容易,既留在家里就该好生顾看。你天天往外跑——我又不是班头。”

  紫颜轻笑了一阵,道:“我一人不在不打紧,赶明儿萤火再出了门,怕你们要当我在外头又养个家,把你们给忘了。”

  他故意这般说来,侧侧反而笑了,“量你没这胆子。说,你要差萤火做什么?”

  “到边关接一位大人物。”紫颜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侧侧见他神色凝重,收了打趣的心,道:“是我多心,照浪莫不是又派给你棘手的事?”

  “刀山油锅,非走不可。”紫颜把她的手放在掌心,微笑道,“我慢慢说,你别吓着。”遂将熙王爷与沉香谷一番纠葛说出,侧侧脸色青白,听到紧要处不由两手微颤。

  “照浪说太后问你,你却如何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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