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_楚惜刀【5部完结】(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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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我刺他任督和手、足厥阴经诸穴。”紫颜断喝,口中急报出神庭、肺俞、曲池、鱼际等穴位,侧侧咬牙飞出数针,一一刺入商陆身上,碍于他衣衫不整,刺完了即移开目光。直至他足上不便取穴,她无奈劲踢一脚,商陆立足未稳,摔得厉害。

  侧侧趁机托住他的脚,褪去鞋子,屏气将针插上。商陆登即没了精神,颓然止了举动,怔怔倒在地上。紫颜牵住侧侧的手,“难为你了。”侧侧甩开手道:“我洗手去。”紫颜左右看了看,走进内屋取了丁香、麝香配的澡豆,打水与她洗了手。

  不一会儿长生赶进屋里,回报侧侧道:“果然见着痰,被子破成窟窿了。”侧侧笑对紫颜道:“你该知道如何医治了吧?”

  紫颜转问长生,“正好考你,开什么方子才好?”

  长生跑了一趟,不住地喘着气,闻言脑筋飞快地转,说道:“宜用青皮疏肝胆泻肺气,香附解六郁,再加柴胡、陈皮、苏子、大腹皮,化痰平肝。活血祛瘀,则用赤芍泻肝火,通草通利血脉。”

  紫颜点头道:“血聚则肝气燥,不妨用桃仁之甘缓肝散血,切记去皮尖炒黄用。半夏可降摄胃气,利窍和胃以通阴阳,也能除湿开郁。还有甘草能收惊,又有调补之功,可解百药之毒,协和诸药之性。”

  长生笑道:“甘草是众药之主,合香里不可少了沉香,经方多用甘草调和,我理会得!”想了想又道,“他有心病在身,我想用朱茯神温养心神,不知可不可?还有银杏叶,正可对症。”

  紫颜道:“你倒提醒我了,去姽婳那里配些上好的沉香来,一起炼成蜜丸给他服下。这方子里也可用,量须少些。”

  侧侧啧啧称奇,对紫颜道:“他的医理竟比我精进了。我单知银杏叶有收魂的妙处,泡水却有毒,爹爹以前在谷里用它防治菜虫,非良医不能善用。”

  紫颜抬头望了屋外,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子铺就了一张光灿的绒毯,遂温言笑道:“姽婳恰是最擅制药剂的良医,长生,顺便收一袋叶子去。”

  长生应了,拿了一只貂丝红青缎织的锦袋,志气满满地走出屋去。

  紫颜将商陆扶到里屋榻上,找出个铜香炉来,闲闲地调弄炉灰。侧侧半是赞叹半是感慨,道:“长生昼夜用功,堪比你当日,我也刮目相看了。”

  紫颜用一根金香匙扁扁地压上香烬,漫不经心地道:“别夸坏了他,以后有的是历练的时日,养成骄矜的性子就难改了。”

  侧侧细想了想,他语中竟有离别之意,转了话题道:“熙王爷入宫后不知如何?”

  紫颜手中一停,冷不丁香炉中扬起尘末,飞迷了眼。他放下金香匙,食指点在眼皮上揉搓,道:“不会一帆风顺吧。”

  留针一支香的工夫后,侧侧为商陆拔了针。他沉沉睡去,紫颜若有所思,取了纸笔思忖,侧侧提醒得是,若是写一出悲欢离合的好戏,会不会让他把前尘记起?

  晚些时候,长生拿来厚厚的一包香,说是有定惊安魂的功效,紫颜问明了配方,拿出姽婳以前配制的香饼,一齐放在云母片上爇着。

  铺天盖地的香气如压顶的蝠阵汹汹而来,侧侧与长生禁不住这绵绵药阵的气势,连忙退出屋去。长生忧心地阖上门板,“少爷不会有事吧?”侧侧无法答他,守在外面不忍离去,见着满地落叶,捡起一茎摊在手心里瞧着。

  长生忽想起一事,叫了声“糟糕”,“最早见着商陆时,他说自个儿是易容师——别是故意要找少爷麻烦,混进府里来?”侧侧“呀”了一声,心便乱了,提步赶到房门外竖耳听着,手中的银杏叶子早不知落在哪里。

  紫颜金袖移风,笼香的手在商陆面前娇娆回旋,商陆随了他的手势转动眼球,不知觉走入一个白茫茫的混沌天地。

  微茫的浮尘,拂面的垂丝,烂漫的花枝,心头流水轻云过。

  前方有个瑰丽的影子在摇曳,是那个春风般的男子,商陆安了心,朝他笑道:“你在这里。”紫颜道:“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商陆一怔,呵呵笑了摇头,“不,可不是寻你,我要找的人是……”话到口边,他愕然停了,手指了自己说,“是我……自己……”

  紫颜伸手,虚空中有一朵牡丹被他掐下,商陆奇道:“你会法术?”

  紫颜微笑,“我在你的梦里,这里可随心所欲,你才能找得到你自己。”

  “我不懂。”

  “不必推敲,先告诉我,你寻自己做什么?”

  商陆陷入沉思,紫颜也不急,身形一会儿变淡,淡到像一个空空的幻影,一会儿又换了红袖紫衫,妖丽地侍立。商陆想了一阵,抬头茫然地道:“在这里,我也能从心所欲?”

  “不错。”

  “我想回家。”

  紫颜点头,“好,等一切了结,你就能回家。”

  商陆神色一舒,像是得到极大安慰,露出平和的笑容。他伸手指了远方的光亮,“你看,我的妻儿就在那里,我要回去和他们团聚。”

  门内切切如诉。

  侧侧想起有姽婳的香在,略安了心,凝神细听去,紫颜引了商陆自诉身世,一句句宛如梦呓。语声时幼时长,时老时少,夹杂了各地的方言,像是有一队人马在里面。侧侧刚听懂一句,再听时,被几句浑话打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侧侧在门外靠得近了,偶有香气侵透绮户而出,她就像中了迷烟似的,情思纷乱欲睡。长生发觉不妙,早就远远避开,逃去蘼香铺问询。转回时看见侧侧避在馆外,忙苦笑了对她道:“姽婳老板说她给的香里有四十种香料,少爷偏又掺和了不少,我看他们泡在屋里要闻香而醉了呢。”

  侧侧笑了笑,让长生去厨房熬药粥,叫人取来织绣,坐在屋外一针一线地等着。

  紫颜在房里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薄西山,身心疲倦地走出。侧侧守了半日,倚了廊柱困顿不堪,听见声响站起身来。紫颜拉了她的手道:“你累了,我做一碗莲羹给你。”见他无事,侧侧微笑道:“商陆可好?我打发长生为他熬粥调理。”

  紫颜心中感激,“说来话长,对长生也是好教训,不若一起用晚膳,我慢慢讲给你们听。商陆现下睡了,你随我走吧。”牵了柔荑,穿花越径地寻长生去了。

  童子们掌了灯,长生摆好菜蔬果实,给紫颜、侧侧斟了水酒。侧侧心急,又问了两句,紫颜搁下筷子道:“商陆的病症是次第种下的魔根。我听了这许久,故事竟有数十个,慢慢拼就起来,依稀猜出了他的病因。”长生忘了动筷,专心致志地听着。

  “他少时怀抱不遂,忧郁在心,神不守舍。及年长后屡遭变故,情志所伤,痰浊内生,淤积久了成如今的样子。他先前没有说错,他不但是个易容师,还是相当精通医理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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