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_楚惜刀【5部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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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居然没照顾好自己。”

  侧侧抿了嘴笑,三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又回来了。姽婳拍拍她的背,她顺从地喝完了碗里的药,紫颜掖好被子,微带责怪地道:“你躺了休息,姽婳会准备熏香,我在这里陪你。”

  姽婳冲两人鬼鬼一笑,哼着歌去了。侧侧想到紫颜留给她的两个布偶,俏面一红,紫颜见了,蹙眉道:“还没退烧?”侧侧忙道:“十师会如何了?为何今日才回?”紫颜道:“去霁天阁走了一趟,耽误了时日。对了,有好东西给你,等着。”

  他从青布包裹里掏出一册布卷,侧侧好奇地接过,竟是文绣坊的绣谱,以零碎的绣片拼贴成华美耀目的一卷。她当即忘了谢过紫颜,斜倚身子专注地翻看。紫颜拿了锦垫靠在她身后,又用凉水洗了一条巾帕,轻压在她额上。

  “绣谱留了慢慢看,你先养着神,我给你说十师会的事。”

  侧侧把绣谱放在床头,心满意足地阖上眼帘,听紫颜述说过去几月的经历。仿佛和他踏入了同个梦境,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穿梭来去,一幕幕或惊险或轻闲的戏目次第上演,时而婉转低回,时而高亢入云,一颗心随之起伏牵动。

  秀睫不觉颤动,她遗憾地想,没福分见证紫颜一步步成长,没福分和他共担前路上的忧伤,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姽婳,不是她。她是局外人,遥望那些绮丽眩目的故事,赞叹艳羡,仅此而已,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有会心的微笑。

  紫颜忽然停了叙述,静静听她均匀的呼吸声。侧侧猜测他正凝视自己,心乱之下两颊的嫣红更深,双手在衾被里偷握成拳。

  “抛下你一人,真对不住。”紫颜在她耳畔说道,声音细微如蝇,仿佛怕惊起了沉睡的花。

  侧侧怦然心动,很想睁眼诉说别后的孤寂哀愁,脚步声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辛烈的香气相携而至。姽婳将一只银盆放在桌上,煮沸过的苏叶、香草、厚朴、藿香混在一处,飘散出馥郁的浓香。

  “侧侧,我扶你起床。”姽婳朗声说着走来,她不得已张开眼,被姽婳搀扶着凑到银盆前,俯首蒸着口鼻。姽婳用一大块棉帕遮住她的头,悠哉地拍了拍手,领功似的朝了紫颜笑。

  有汤药和熏香双管齐下,侧侧的病果然轻了,到晚间胃口大开,将紫颜做的菜吃了干净。姽婳欣慰不已,待收拾好碗筷,从行囊里端出一堆物件,逐个指给她看。

  “我的礼物自然要先送,这是回霁天阁后为你配的香。”姽婳掀起盖子,一整盒香粉散出香料沉郁的气息。

  “呀,好闻。”侧侧病恹恹的精神重获生气,像是宿命的遇合,当她的指尖触到香盒,竟忆起极幼时的往事来。最初,爹爹也曾递与她一团丝线,缠绕于手心,终成了心上透明而绮丽的依恋。

  微微怔着犹如参禅,侧侧捧了香盒安静地沉思。

  姽婳的笑声依然如日当空,倾注在屋里每一寸地方,她咭咭笑着,将诸位大师的赠礼堆满桌上。“这是阳阿子大师送你的笛子,这是墟葬叫我带给你的娑罗树镜,是件古物呢。还有皎镜,居然封了两盒人参——你年纪轻轻不用理他,以后只管卖个好价钱。青鸾的绣谱你见过了,我还忘了谁的……”

  “夙夜……”紫颜刚说了半句,姽婳脸色一变,叫道:“啊,那几只鸽子会不会闷死了?”翻出一只金丝楠木笼子,里面四只鸽子没精打采地蹲着。紫颜伸手去逗弄,鸽子忽然有了气力,在笼子里扑扇起来。

  侧侧看得欢喜,宝贝似的端过来。姽婳撅嘴道:“差点不记得了,不过那个妖怪送的玩意,八成是不会死的。”紫颜道:“你别妖怪长、妖怪短地叫他,小心让他听见。”对了侧侧笑道,“夙夜有些法力,竟替我们想得周全。他说留你一人在谷里太寂寞,叫我们三人用这鸽子互通消息。回头我们各留两只,有事就传个信。”

  侧侧奇道:“就算你们带去的鸽子认得回这里的路,我手上的鸽子,如何寻得到你们?”紫颜道:“这鸽子通灵,夙夜既说它有法子找得到我们,姑且信他一回便是。不过仅能用一次,想来是法术。”侧侧将信将疑地应了。

  姽婳想起夙夜用符咒捉弄她,道:“难说,万一是他生了坏心眼,叫四只鸽子都飞到他家里去,你们俩互传情书,岂不是全让他看了去?”

  侧侧羞红脸,啐道:“姽婳你又胡说了。”

  “傅传红的丹青呢?”紫颜语气暧昧,故意拉长了声问,侧侧听出紫颜的意思,飞眼盯了姽婳看。姽婳嗯啊两声,道:“我找找放在哪里。”紫颜道:“你怕压皱了,不是卷好了绑在油伞上?”

  姽婳道:“你记得真仔细,我早忘了。”若无其事地抽出画卷,摊开在侧侧面前。傅传红绘了崎岷山庄和霁天阁的布局图,勾线细若蚊脚,山川地形宛在眼前,侧侧忍了笑道:“呀,让国手为我画这个,真是太屈才了。”姽婳撇了嘴道:“有人怕你没去十师会太冷清,求人家画了,想慢慢说几天的故事给你听。”

  侧侧浅浅一笑,灯火下两颊绯红,俏丽的模样惹得紫颜多看了两眼。她扭身走到屋角的橱柜边,小心地收藏好了画卷,道:“如此多谢姽婳姐,赶明儿好好讲给我听。”紫颜附和道:“是啊,姽婳你来说,一定比我讲得热闹百倍。”姽婳看看紫颜,又望望侧侧,兀自大笑了两声,继续翻行李。

  她弯腰摸索之际,侧侧不时飞一眼紫颜,不知为何一别几月后,无法自如地和他对话。若说是生分了,对望时彼此眼中并无隔阂,但心里一直有磨盘在转,好像有什么念想忽悠来去,碾成了碎碎的粉末,散落一地思绪。

  “这对青竹耳环最为精致,是丹眉大师特地为你做的。”姽婳将耳环衬在侧侧耳旁,青翠的三管竹片垂下,问紫颜,“好看么?”

  “人比耳环漂亮。”

  姽婳吃吃地瞧了两人笑,侧侧嗔道:“出了回远门,竟学得嘴油了。”转过脸去,对了娑罗树镜将耳环戴上,摇曳生姿。回首,见紫颜正望着自己,忙拉了姽婳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住着,我天天做好吃的喂饱你们。”

  姽婳眼中晶芒一闪,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紫颜也不做声,侧侧当两人应了,很是欣慰。她看不到的深处,那两人拘谨地互视一眼,像撬不开的蚌壳,封住了公诸心事的意愿。

  入夜后,侧侧一身倦怠,偎了姽婳熏过的清香薄被,安然睡去。大概梦到了美妙的事,唇角隐约留着笑容,像小花开在床头。这是他们走后,她头回睡得如此香甜。

  瓷白的月光下,姽婳独自坐在井边,悬了两脚晃啊晃啊。紫颜走近陪她坐着,山谷里的风都停了,他们安静地听着虫鸣。

  “你那时对着蒹葭师父,也是如此。”

  “侧侧这样子,我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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