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这个每月老电影聚会,知道何东生会来的人不多,说不定还真的只有我和简霖,顶多加上他的秘书三个人知道。我肯定会被调查,逃不掉,肯定是头号疑犯。你们真的不让我知道这事,人家问我最近见过什么人,我都会交待出你们的名字接受调查。现在知道是你们干的,可能不用上刑我就已经吓破胆了,还不坦白从宽,把大家都供出来?我们这次完蛋了”。
这时候众人才恍然,都不说话了。
良久,小希说:“老陈,对不起,连累了你。找个国家领导人来问清楚,是我的气话,我把大家害了”。
方草地说:“这个我不滚地雷、谁滚地雷的馊主意是我出的,我对不起大家”。
张逗建议:“我们现在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给何老师扶到司机椅子,我们就下车回家,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何老师在不到两小时内自己会醒来的”。
老陈问:“他会记得昏迷前发生什么事吗?”
张逗说:“我在后面抱着他,用药巾捂着他的口鼻,他只挣扎了六、七秒钟就晕过去”。
老陈沮丧的说:“待会他醒来,头会痛,再想起之前的六、七秒钟,肯定打电话给秘书,惊动安全系统,调看街头监控录影,说不定还会找到那个肥交警佐证,然后就是开始调查我,结果我一进去就屁滚尿流,什么都吐出来。我们这次完蛋了”。
众人又失语了,大概都在想各种出路,然后方草地说:“杀人灭口……”,众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方草地接着说:“……杀人灭口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都下车吧,我把车开到南方,然后向政府勒索一笔大钱,转移视线。你们都在这里下车吧。张逗,把麻醉药都给我留下。”
小希说:“这怎么行呢?”
方草地说:“我烂命一条,怎么不行?老陈,您说呢?”
老陈说:“老方,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就算你到了南方,在给抓之前自行了断,还是解决不了一个问题,就是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今天晚上的行踪,我是肯定会被调查的了,同时我百分之百清楚自己又怕痛又胆小,进去之后什么都会和盘托出,你就算独自牺牲了,也揽不住这件事。我们还是完蛋的”。
然后老陈问张逗:“现在离他醒来最保守估计要多久?”
张逗看看手机说:“最快九十分钟,我还可以再加药”。
老陈说:“事到如今,急也没用。还有点时间,你们让我想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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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在车上考虑各种脱身之术的时候,已忆起自己写过的硬汉侦探小说《十三个月亮》,用过一个叫同生共死的桥段,但他一直怀疑,在生死攸关的现实里,把自己和众人的生命交给小说的桥段,是不是太儿戏了?但除此外难道还有什么万全之计?
回到妙妙的家,老陈也独自坐在一角,不发一声。他闭上眼睛屡屡看到自己一生虚度,名誉扫地,想到幸福的飘渺,人生的无常,想到自己在牢狱和刑场。他双脚发抖,浑身冒冷汗,但每次他都强把自己拉回现实,一次再一次沙盘推演自己的同生共死桥段,理论上行得通,实际上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样来来去去的天人交战,弄得老陈筋疲力倦,但他知道,时不我予,是做决定的时候了,几条人命都在他一念之间。
张逗和方草地已把何东生抬进屋子,绑坐在一张有扶手的宽椅,椅脚已预先固定在地上。摄像机开着,通过延长连结线,众人在另一间屋子监看着快将醒来的囚徒何东生。
小希搬了张椅子坐在老陈的面前,握着老陈的双手。看着小希,老陈感到很平静,他直觉到一点:同生共死的小说桥段,对一般庸官不见得有效,但是对何东生,反而有一丝机会,因为老陈觉得何东生不是一般的庸官,智商够高,脑子够用,应该懂得玩这个游戏。老陈下了决心,就这样赌一把吧。
方草地这时候面色凝重的走过来,方说:“老陈,无论您怎么决定,我们都听您的。我预感我们能逢凶化吉”。
老陈问:“他醒了?”
方说:“是的”。
老陈问:“录像机都开了,都连接到电脑,随时可以上网传出去?”
张逗在监控电视旁说:“一个录像机,一个MP3录音机,一个台式电脑,一个笔记本,都连接了,无线宽频上网,三部手机摄像头也对准何老师,都是一个按键就可以群发出去的”。
老陈问:“很好。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是不是?”
方草地和小希点头。
老陈问:“好,事到如今,将错就错。待会你们先不要说话,一切都得听我的,到我叫你们提问题,你们才尽量问个痛快。行吗?”
众人说:“行,都听您的”。
老陈说:“就算我叫你们做些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们也得做,同意不同意?”
众人低声说:“同意”。
老陈说:“那现在我们过去问他!”
方说:“不用过去,在这边问就可以”。
老陈说:“这样说不清楚,得面对面”。
方说:“那我替您过去问他”。
老陈说:“我得自己过去”。
方说:“那您戴上面具”。
老陈说:“老方,戴或不戴,还有分别吗?你们绑架何东生的那一刻,我已经跟你们一起走上不归路了。现在,我过去,反而是你们可以考虑留在这里,置身事外”。
说罢,老陈带头就走。小希也扔下手中的面具,跟着走,然后方草地和张逗也照做了,都跟在老陈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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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生到底是个心细如发的人,醒来后忍住头疼就开始思考,他已想到这不是他秘书就是简霖或老陈干的好事,但他必须要不动声色,不能让绑匪洞悉他有这个想法,否则肯定会给撕票。所以,当他看到老陈毫不遮掩的推门而进,他的反应不是惊诧,而是绝望,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老陈都不怕暴露身份,面前另外两男一女都不戴面具,这就表示绑匪已经打定注意不会给他活路了。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
老陈说:“东生兄,喝点水,吃两片头痛药”。张逗拿着水和药,何东生没反应。
老陈说:“东生兄,如果我现在要加害于你,也用不着骗你喝水吃药,是不是?”
何东生没抬眼的说:“有进口瓶装水吗?”
老陈看众人,众人摇头。
何东生“唉”的叹一口气,然后示意张逗喂他水,但不要药。他大口的吸啜了整杯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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