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慢,那时快,胡四的话刚说完,山动地摇“哗啷!”
的一声响,百丈高崖好像两扇石门,向两边分开了。
胡四和他老婆又惊又奇,眨眼的工夫,从里面走出一个媳妇来,那媳妇,眉是月,眼是星,怎么看,怎么俊,怎么相,怎么好,真好像初出的日头一样的放彩光。
媳妇说道:“看样你是个勤快的好人,你要进来吗?”
胡四和他老婆忙说:“是呀!我们要进去呀!”
胡四和他老婆走了进去,媳妇用手一指,门“哗啷!”
的一声又闭上了。
媳妇问胡四道:“勤快的好人,你要什么呢?”
胡四说道:“我能有一只好船和一口好网,我每天欢欢乐乐地到海里去打鱼,回到家里,我和我老婆都不愁吃,不愁穿,要能那样就好了。”
媳妇听了,笑嘻嘻地说道:“勤快的好人,你是应该过那日子的。”
她说完,向东一指,果然在胡四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绿得像玉,平静得像镜子一样,眼看着,从大海里,升起了一个红光光的大日头,海面上立时红光闪亮。海岸上人来人往,媳妇指着一栋瓦房说:“勤快的好人,这就是你的房子了。”
媳妇又指着一条新船,一口好网说道:“勤快的好人,这就是你的船,这就是你的网。”
胡四看看渔船和渔网,心里十分满意,胡四老婆还想再跟媳妇要些别的东西,媳妇却忽然不见了。
胡四和他老婆住在高高的瓦房里,里面是不冷也不热。铺的盖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只是没有多少吃的,胡四拿上好渔网,驾上新渔船,要出海去打鱼,西风刮了起来,渔船浮浮摇摇的漂到了海中间,风才煞了。
绿光光的海水,透明丝亮,水里的鱼是数也数不清有多少样,刀鱼像银带,鲤鱼闪红鳞,黄花鱼的肚皮黄,大鲅鱼脊梁青光光,胡四轻轻地撒下网去,一网一网的,打得那些鱼是没有数,舱满了,船也满载了,胡四想着回家去,东风又刮了起来,小船好像活了一样,溜溜的靠了岸。他拿这些鱼换了一些米面来。
胡四照常的去打鱼,每次也是满载而归。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因为那里的日头是从来不落的,可是在胡四家院里那棵老槐树,叶子是一会变黄,一会变绿,一会变黄,一会变绿。
胡四和他老婆,两口子真是不缺吃,也不少穿,胡四老婆却还是断不了咕咕哝哝,她说:“你去跟那媳妇要些金子银子给我,有吃有穿,我还要有放着的财宝。”
胡四老婆叫金银想红了眼,心也变狠了,有一次她真想跟胡四吵架,胡四觉得老婆是最亲近的人,还是迁就她吧,他说道:“走吧,咱们一起去找那媳妇,你愿意跟她要什么就要什么。”
胡四拿着那根青高粱秸,他老婆拿着两条大布袋,两口子就出门找那媳妇去了。找了也不知多少日子,因为那里的日头是从来不落的,可是路旁的白杨树叶子,却一会变绿,一会变黄,一会变绿,一会变黄。到底胡四和他老婆在石门旁边找到了那个媳妇。
媳妇问胡四道:“勤快的好人,你要什么呢?”
胡四觉得实在的不能张口,他老婆却抢着说道:“要金子,要银子。要银子,要金子。”
媳妇听了,没有做声,她向西一指,立时满地闪亮,白的是银,黄的是金。眼看着那红光光的大日头,就要落进黄金里面胡四老婆高兴得了不得,她手忙嘴也忙,催着胡四快快地拾金子,拾银子,拾银子,拾金子。
整整的拾了两大口袋金子银子,日头落下去了,天就黄昏了,胡四心里犯了愁,他对老婆说道:“谁知道这日头落下去到什么时候才出来,黑糊糊的咱怎么会找着咱那家,和咱的渔船渔网!”
胡四老婆欢天喜地地说道:“找不着,也不用愁,我想,咱不在这里住了,这里面的人都有吃有穿,谁也不能听咱使唤,咱有这些金银,出去做个大财主,饭来张口,水来伸手,你也不用再打鱼了。”
胡四听着老婆的话,很不顺耳,又想那绿玉样的大海,又想那新渔船和新渔网。
胡四老婆在他耳朵旁催的是火急,胡四觉得她是自己的老婆,还是依随她吧。
胡四和他老婆背着两大口袋金银,累得喘吁吁的,到了石门跟前,胡四用青高粱秸指着石门说道:“石门开!石门开......”
他话还没说完,地动山摇地“哗啷!”
一声响,石门又向两边开开了。
胡四和他老婆刚刚走了出来,立时地动山摇的一声响,石门又闭煞,又变成了原来的百丈崖了。
胡四和他老婆看看日头,也不过是大半头午,两个人背着两大口袋金银,顺着来时的路向放鱼的那个庄里走去。
金子银子把他们两个人压得通身淌汗,气喘喘的,胡四手里还拿着那青高粱秸,不知是什么缘故,那青高粱秸是越来越沉,胡四记着那白胡子老汉的话,还不肯把青高粱秸丢掉。他和老婆商议,想把金银丢掉一些。
老婆却说道:“咱有这么些金银,还要那青高粱秸做什么!”
这次胡四又依随了老婆,他把青高粱秸顺手一扔,只听霹雳一声响,青高粱秸变成了一条青龙,腾空飞走了。
胡四和他老婆背着金银还是往前走,方向还是那个方向,看看却不像以前的样子了。他俩还是往前走,约莫也走了五里路,也到了庄了,那庄却比从前那个庄大了不知多少倍,看去少说也有几千户人家。
他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就打听他这是一个什么庄。
那个人说道:“这叫个霉鱼庄。”
胡四听了,又问道:“为什么叫个霉鱼庄?”
那个人又说道:“也不知是几辈子以前,那阵俺这个庄才十几家子人家,有那么两口子,放了一担鱼在这里,他两口子到百丈崖去了再也没回来,日子多了,鱼霉了,臭得隔好几里也能闻到,从那以后,俺这个庄,才叫个‘霉鱼庄’。”
胡四惊奇的看着老婆,老婆也惊奇地看着他,两个人都还是那么个年纪,却实实在在是过了几百年。
他们两个又走了不多远,碰到了一个饭铺,胡四老婆觉得腿痛,胳膊酸,又饥又渴。
胡四也说道:“咱们住下买点什么吃吧!”
胡四老婆放下大口袋,想拿出块银子来,可是摸出来一看,是一块白石头,她慌忙再摸出一块金子来,一看,又是一块黄石头。摸出一块是一块石头,摸出一块是一块石头。胡四老婆脸变黄手发抖,她还指望口袋底下能是金子,她哗哗啦啦的都倒了出来,黄石头、白石头满地滚,胡四也哗哗啦啦地都倒了出来,还是不见那金子影,也不见那银子星。
胡四和他老婆白瞪着眼,扎撒了手,他俩还指望那石门能再开开,又跑回了百丈崖,可是已经没有那根青高粱秸了,胡四只得用手指着石崖说道:“石门开!石门开!受苦的人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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