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文坛的时候,最吃苦的却是这两种之外的第三种人,这第三种人便是所谓作者之群。作者,老实说,是多少带点我前面所说起的死抱住文学不肯放手 I 的气味的,终于,文学不再是文学了,变为连环图书之类,而作者也不再是作
者了,变为煽动家之类。死抱住文学不放手的作者们是终于只能放手了。然
而你说他们舍得放手吗?他们^在恋恋不舍地要艺术的价值。"当时,苏汶曾
辑有《文艺自由论集》,其中有瞿秋白〈易嘉)的《文艺的自由与文学家的不自
由》,周起应的《到底是谁不要真理、不要文艺?》都是替左联在辩护。鲁迅也
发表了《论第三种人》说:"左翼作家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兵,或国外杀进
的仇敌,他不但要那同走几步的'同路人',还要招致到站在路旁看看的看客二
也一同前进。"②他的用意,还是和后来主张组织文艺界的统一战线是相同;
的,也和他当年参加新青年的新文艺运动是一样的。笔者回想当年鲁迅的议五
论以及他在论文中,对于革命文学的批判,他也不一定主张"文学"成为"政治
工具",要"文学家"去俸仕"政治"集团的。但文学家并不能遗世独立,我们生文
在这个时代环境,对黑暗的政治统治,不能不斗争,对外来的日本军阀的侵艺
略,不能不反抗,文学不能不用为"斗争"与"反抗"的工具。鲁迅心目中,自己观
也只是革命的同路人,只是愈来愈和中共相接近就是了。因为从鲁迅答复徐
①《鲁迅全集》第4卷,第94页。@《鲁迅全集》第5卷,第35页。
懋庸的信来看,他对于左联的宗派主义也不一定十分赞同,几乎可以说是不赞同的。他的一生,无论对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以及后来的解放运动,都只是革命的同路人。所以,他参加了"左联",并不加人共产党。胡秋原最近发表了关于这一论争的回忆文字,他当时从莫斯科参加共产国际的文化联合战线回来,他和杜衡所谓"第三种人",假使不标新立异的话,也还是革命战线的同路人。这些地方,笔者希望读者,不要从文章票面接受它的价值。
鲁迅关于文艺自由论卞,发表过两篇短论,他说:他(;苏汶)的"这种预感
是会有的,而以4第三种人'!'I命的作家,也愈加容易有。我也相信作者所说, 现在很有懂得理论而感情难变的作家。然而感情不变,则懂得理论的度数, 就不免和感情已变或略变者有些不同,而看法也就因此两样。苏汶先生的看法,由我看来,是并不正确的。……生在有阶级的社会里而要作超阶级的作家,生在战斗的时代而要离开战斗而独立,生在现在而要做给与将来的作品, 这样的人,实在也是一个心造的幻影,在现实世界上是没有的。要做这样的人,恰如用自己的手拔着头发,要离开地球一样,他离不开,焦躁着,然而非因
为有人摇了摇头,使他不敢拔了的缘故。……这确实是一种苦境。但这种苦境,是因为幻影不能成为实有而来的。即使没有左翼文坛作梗,也不会有这'第三种人,,何况作品。但苏汶先生却又心造了一个横暴的左翼文坛的幻影,将'第三种人,的幻影不能出现,以致将来的文艺不能发生的罪孽,都推给它了。……总括起来,苏汶先生是主张'第三种人,与其欺骗,与其做冒牌货, 倒不如努力去创作,这是极不错的。"①他的意见是很明白的,时代环境如此, 我们是离不幵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努力去创作。二十六人生观
笔者时常这么反省,要进一步来探讨鲁迅的灵魂深处,他的人生观,我们
还是从他的文章来接受他的票面呢,还是撇开票面来找寻他的本质呢?我总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文人的作品,乃是他们的"曼依帕",一种精神逃避的小天地。鲁迅的文章是尖刻的,这也是他的精神补偿作用。他的为
人,却可以说相当精明,却也并不怎样刻薄。我相信他的"阿0精神",有时
和那位真的"阿0"差不多的(鲁迅有阿0精神,也并不会减低他在中国文坛
的伟大地位〉。要说鲁迅怎么伟大,我也说不出来,以我所了解的鲁迅,他也
实在平凡得很。那位最伟大的圣人,他只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
将至"而已。有一回,我要和女儿谈鲁迅,我也无从把他神化起来;我总觉得
把他夸张得太厉害,反而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呢!
那位替鲁迅考证事迹的林辰,他曾这么说过:"研究一个伟大人物,有些
人往往只从他的学问、道德、事业等大处上着眼,而轻轻放过了他的较为隐
晦,较为细微的许多地方,这显然不是正确的方法。因为在研究上,一篇峨冠博带的文章,有时会不及几行书信、半页日记的重要;慷慨悲歌,也许反不如
灯前絮语,更足以显示一个人的真面目、真精神。因此,我们在知道了鲁迅先生在思想、文艺、民族解放事业上的种种大功业之外,还须研究其他素不为人注意的一些事迹。必须这样,然后才能从人的鲁迅的身上去作具体深人的了解。"所谓"观人于微",这是很重要的。
有一回,笔者出席一处文艺座谈会(笔者从来不说鲁迅是我的朋友,而且总是说我和鲁迅并不相识的。不过年轻朋友要我谈鲁迅,我也无法拒绝的)。他们要我谈鲁迅。我说:"鲁迅自己说过:'书上的人大概比实物好一点?许
多对鲁迅的幻想太大的,一见了他,也许会失望的。英国的政治家格累维尔, 他写他在霍兰公馆见到马可犁(^^"^^)那一晚的情形是很尴尬的。他想
不到和他同座的容貌平常的黑衣人,竟是使他惊讶而且崇拜着的马可犁。"我简直无法来说鲁迅究竟有什么伟大。不过,我对他们说,"我这几年,看见了
许多所谓'大人物',得了
水
总结论,他们都是不笑的(所谓大人物者,别人
大笑,他们微笑;别人微笑,他们大笑)。而鲁迅呢?和我们谈天,一样的发笑,他会哈哈大笑的,这便是他和其他所谓6大人物'不同之感。4大人者,不
失其赤子之心,,大概说鲁迅很世故,或是说鲁迅很天真,都是很好的
,,
许景宋追记鲁迅的文字,本来可以写得很好,假使她不一定把鲁迅打扮得太伟大。她有一节记鲁迅的日常生活的话,说:"偶然也会例外,那是因为我不加检查地不知什么时候说了话,使他听到不以为然了。不高兴时,会在半夜里喝许多酒,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更会像野兽的奶汁所喂养大的勒莫一样,跑到空地上躺下。有一次,夜饭之后,睡到黑黑的晾台上,给三四岁的海婴寻到了,他也一声不响地并排睡下,我不禁转悲为笑;而鲁迅这时便爬起身来了。他决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他时常说:'我们的感情算好的。'我明白他的天真,他对一切人可以不在意,但对爱人,或者会更苛求。就这样,沉默对沉默,至多不过一天半天,慢慢雨散云消,阳光出来了。他会解释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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