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的大意用今天的口语说是这样的:朝中之臣谁最贤?独占鳌头尊 姓韩。百人里头最能干,万人之中称模范。曾祖韩琦祖忠彦,历任宰相堪称贤,汉相王商好威严,匈奴畏惧仰面看;唐代子仪威名传,回屹退兵不须战。 韩门祖辈威不减,异族已被吓破胆,公系出使好人选。作揖跪拜礼周全,白玉台阶受派遣。为臣不敢辞困难,此时此刻非等闲。高堂老母莫挂牵,妻子 儿女不必念。敬奉天地有灵验,祖宗保佑威风添。自持诏命有大权,直入金朝城里边。首领跪拜甚恐惶,儿辈前来迎接忙。韩公威仪靠信仰,投军不须 愚且莽。犬马之血涂嘴上,结盟牢固又久长。这一段是礼赞韩肖胄,深信他一定不辱使命,象他的祖辈那样既贤良又威严,还望他公而忘私,对高堂老 母和妻子儿女不必挂牵。此等襟怀,岂不令人叹为观止。
第三段是针对胡松年的,其大意是:德如胡公难上难,同谋协力人心安。
“解衣衣我”韩信言,当年倍感汉恩暖;使金刺秦不一班,临别不唱“易水 寒”。皇天后土湿又暗,连绵阴雨未下完,风力迅猛又凶险。车声辚辚响成片,马声萧萧不间断,壮士儒夫有共感,同声哭泣好悲惨。里巷寡妇少识见, 滴血投书秘书官。金人性情如虎狼,防范不测免上当。铠甲外面穿衣裳,先前楚人就这样;当年唐朝上过当,今日守城严提防,平凉教训不能忘。葵、 践二城不荒凉,擅谈之人读书郎,不能轻看丢一旁。袁虎虽曾被罢官,飞笔撰文倚马完;函谷鸡鸣未曙天,客助盂尝脱了险,无用之材匠不嫌,有益或 出樵夫言。这一段中的一些恭维副使胡松年的话只是表面文章,而“离歌不道易水寒”以下十七句更耐人寻味,它不仅指出此次使金与当年荆轲刺秦王 高唱《渡易水歌》不同,使命更为重大,要注意衷甲裹身提防不测,更提醒使者既不要轻视读书人和被免官的人,也不要看不起所谓鸡鸣狗盗之徒,特 别是那些被叫做“樗栋”的“无用之材”和被视为“刍尧”的草野之人,关键时侯他们可能起很大作用,要象巧匠那样眼里没有无用之材。这是何等的 远见卓识和过人的睿智!第四段的大意是:珠壁珍宝我不馋,只望家乡消息① 《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十四。
传。萧条冷寂灵光殿,草中石人今哪般?乡关齐鲁已沦陷,遗民岂种桑麻田, 如闻败将保家园。父祖生于齐鲁间,地位不高名声显。战国临淄多学馆,文士数千任其谈,人群挥汗如雨般。子孙南渡没几年,已经变成流浪汉。欲将 血泪寄河山,以使乡土得浇灌!这一段集中抒发诗人的爱国衷情,谓其最关心的是来自家乡的消息,这消息比珠壁还宝贵。为了收复失地,她不惜牺牲 自己,愿将一腔热血洒在齐鲁大地!这样的女子古今罕见,人称李易安“压倒须眉”,当之无愧,在蒿目时艰、优国忧民方面,好男儿也不过如此。这 首诗的结穴之句,与岳飞“还我河山”的豪言壮语,并无二致。
诗文中引用古代故事和有来历的词语叫用典。此诗不仅用典多而且僻典 不少,这该不该被视为短灯和掉书袋呢?不该。因为它不是无为的文辞堆砌和有意显示渊博,而是为了淋漓尽致地剖白自己倾慕古贤、瓣香韩门、衷爱 桑梓、舍身报国的一片赤子之心。对于这些典故的注释,王学初先生曾下过很深的功夫,限于篇幅,凡笔者赞成王注的地方,不再重新解释,这里只是 略加补充和辨析。①无庸讳言的是诗人所征引的这许多故实,并不是每一个都很妥贴、都那么必要,而笔者对这些典故的译解唯求直白简括,释义是否完 全得当未敢过分自许,如有疑义,愿与求取甚解者共析。笔者在反复诵读此诗过程中,虽然很钦佩诗人的深厚学养,但更为她那“我以我血荐轩辕”般 的气概所倾倒,此诗之旨,唯国是爱也。
(二)
可贵的“赤子”、“苍生”之念“上诗”的第二首是七言律诗: 想见皇华过二京,壶浆夹道万人迎。 连昌宫里桃应在,华萼楼前鹊定惊。 但说帝心怜赤子,须知天意念苍生。
圣君大信明如日,长乱何须在屡盟。
此诗首联出句“皇华”,意谓极大的光华。《诗经·小雅·皇皇者华》, 序谓为君遣使臣之作,并云“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后来遂用“皇华”作使人或出使的典故,含有不辱使命之意。“二京”指北宋时的东京(今 河南开封)和南京(今河南商丘),为南宋使者出使金朝的必经之路。下句的“壶浆”,语出《孟子·梁惠王下》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意谓用 竹篮盛着饭,用瓦壶盛着酒浆来欢迎和犒劳军队。这里借指欢迎南宋使臣。
颔联出句的“连昌宫”系唐代宫殿,在洛阳。元稹乐府《连昌宫词》有“连 昌宫中满宫竹,岁久无人森似束。又有墙头千叶桃,风动落花红蔌蔌。”这里借连昌宫、千叶桃代指北宋宫殿。对句的“华萼楼”,原是长安唐玄宗时① 比如“夷虏从来性虎狼,不虞预备庸何伤。衷甲昔时闻楚幕,乘城前日记平凉”四句,《宋诗纪事》、《癸已类稿》具阙文,兹据《云麓漫抄》补入。对此四句中的一个典故,《王注》第 116 页注释[三八]云“‘乘 城平凉’未详”,而《重辑李清照集》第 97页注解[二十四]则云“乘城,治城也”(齐鲁书社 1981 年 11月版),似欠详明。“乘”在此处当训作“防守”,此句似可直译为:记住以往防守平凉的教训。这样解释除与两《唐书·浑瑊传》等所载,传主与吐蕃结盟于平凉中计被劫之事相合外,还可征引若干南宋史事为据。如《续资治通鉴》卷一○二:“(王)庶子之道,年未二十,率老弱乘城,敌昼夜攻,士多死者”;“(郭永)因自率兵昼夜乘城”,其中的“乘城”均作守城解。
的花萼相辉楼,这里亦借指北宋宫室。此联承上所云使者过二京时,上万人 夹道欢迎的情景,进一步拟想旧时宫殿的花木、鸟鹊也将以惊喜的心情迎候这两位大得人心的使者。颈、尾二联分别写到皇上对人民有怜悯之心、上天 也同情受苦的老百姓,甚至称颂高宗为圣明君主,还说他的信义好象白日一样光明。这样一来,或许会被认为诗人在讨好帝王大臣,还可能怀疑她写此 诗的目的是为报答“韩公”对她“父祖”的荐举之恩。如果这样看,那就是对诗人诗作的误解。诗人之所以发出“帝心怜赤子”、“天意念苍生”这样 的议论,那是为了说明恢复宋朝的江山社稷,不只是人间的众望所归,也是上天的意愿所向。至于“圣君大信明如日”句,其旨绝非为了颂扬赵构,而 是文学语言中的抑扬“辩证法”。尾联上下句的搭配,恰恰是对赵构妥协政策的讥讽和批评。“长乱”句典出《诗经·小雅·巧言》篇:“君子屡盟, 乱是用长”,意思是说假如不图恢复,愈是一次又一次地会盟讲和,愈是助长祸乱。对苟安妥协的南宋朝廷来说,这岂不是一种逆耳的忠言?应该说此 诗很有现实针对性,它比前面的五言和七言古诗更具有讽刺意味。因为宋高宗赵构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一不顾社稷江山;二不管父兄在金受苦受难, 情愿向金人大量地进贡赔钱,他很爱听黄潜善、汪伯彦之劝和、说降的“巧言”,甚至不顾脸面地把金人作为叔叔看。如果不是一种强烈爱国情感的驱 遣,女诗人怎么敢冒这种与皇帝唱反调,从而可能触犯龙颜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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