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末班地铁停在了肖丽面前,车里没几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肖丽犹豫了一下,没有上。
她朝另一个方向的等候区走去,然后,在广播地铁进站的声音响起时,风大喇喇地吹起,她跳下了地铁隧道。无声无息地,几滴鲜血飞溅在警卫的制服上,引来一声尖锐的惊恐叫声。
一年前的采访中,那个孩子是有的,可是,那女孩的班主任,那个留着中分、黑西装上满是粉笔白屑的男人,和肖丽握手之后,肖丽的手里多了一叠钱。肖丽借上厕所之机数了数,一万块。她很需要这笔钱,她要写很多很多字才能赚到这笔钱,而那时,她太需要一笔钱来买些衣服装点自己了。
所以,她在稿子里隐去了她不想说的内容。这样的自杀案,没有警员介入。过去了,就过去了。可真的那么容易过去吗?
地上的血迹终将被清洗干净,继续承载着地铁来来回回时的呜咽。
肖丽的手机打到一半,摔在地上,警卫拿起手机,还听到听筒里传来肖丽同事的声音:“那个班主任我去查过了,上个月乘地铁时,因为太过拥挤引起心脏病发猝死。“
12
徐瑞带着方琪离开了那个地铁站。他们在地面上,一个天天能见到阳光的店面里,卖起了鲜花。方琪的病渐渐好了,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徐瑞在将一束向日葵递给顾客的时候,听见方琪在里间干呕的声音。
是的,方琪终于有了。
☆、你所爱的都将被带走
“是我——是我吓死她的。”
一个冰一般冷漠的声音从楼梯间缓缓地传了出来,然后一个黑色的修长影子如幽灵一般向他们飘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所爱的都将被带走
庄秦
舒雪挣扎着从杜笙的怀里逃出,拉开了门,可胳膊还是被杜笙一把拽住。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腆着肚子恶狠狠地问:“你不再考虑一下?”舒雪坚决地摇了摇头,甩开了杜笙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舒雪是市立医院血液科的护士,见惯了医院里病人与家属的生离死别,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得了该死的白血病。当她为了父亲做血液透析的高额医药费发愁的时候,杜笙出现了。杜笙为舒雪的父亲拿出了医药费,他的要求是——舒雪必须当他的情人。
半年后,舒雪的父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舒雪再也不想屈辱地呆在杜笙的身边。虽然杜笙一再挽留甚至恶言威胁,但在舒雪在拿出了杀手锏之后,杜笙只得放过了舒雪。这半年里,舒雪在杜笙郊外的别墅里,看到了太多的人半夜来拜访杜笙,他们都是寒暄几句后留下厚实的信封悄然离去,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在身为城建局长的杜笙手里分一杯羹。舒雪知道所有的一切,她偷偷把杜笙收取贿赂的帐本藏了起来,然后以此为条件离开了杜笙。
舒雪离开杜笙家后,打了个车来到了医院。进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传达室的大爷关心地问:“舒护士,今天三八节了,你不休息啊?”舒雪笑了笑,这才想起今天是三八节了,不过既然做了护士的工作,就没有在三八节休息的概念。
血液科在住院部的三楼,乘坐医院电梯的人很多,按照医院规定,五楼以下的医生护士都必须走楼梯间上去。舒雪沿楼梯上到三楼,走进值班室换护士服。跟她一起当班的是一个叫李艾的护士,李艾这丫头一见了舒雪就说:“舒姐,你知道医院里三八四病床的传说吗?”
三八四的传说舒雪当然知道。三八四的谐音是三八死,据说在血液科住三八四号病床的人,都会在三月八号的午夜死去。作为护士,舒雪知道这样的说法都是些不负责任的的谣言。今年住三八四号病床的人是个叫徐若的十七岁男孩,长得很英俊,嘴也很甜,一见了舒雪就叫姐姐。徐若得的是白血病,已经是晚期了,药力一过就会关节疼痛,他常常疼得痛苦地在床上叫嚷。但如果那个时候舒雪在病房里,徐若一定会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别的护士都笑话舒雪,说徐若在暗恋她。只要一想起这个羞赧的男孩,舒雪就会轻轻地笑出声来,在她心里,她把这个男孩当作了自己的弟弟看待。
舒雪换好了护士服后,对李艾说:“我这就去看看三八四床的徐若,他这几天的病情好象稳定不少了。”李艾拉住了舒雪的衣角,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舒雪走进了徐若的病房,看到徐若正坐在床上看一本小说。是史蒂芬金的《世事无常》,这本书舒雪看过,是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短篇作品集,她拍了拍徐若的肩膀,问:“你还喜欢看这种小说啊?”
徐若吓了一跳,但一看到是舒雪,他的眸子里立刻闪出了异样的光彩,他翻到一页,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文章,《你所爱的都将被带走》。我早就决定好了,当我走的时候,我会带走所有我喜欢的东西。”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扫了一眼舒雪的脸。他的眼神不由得让舒雪感到后背蓦地一凉,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凝固了,背上似乎有无数蚂蚁或是蜈蚣逶迤爬过。她忽然想起,徐若的眼神很象一个人——杜笙。今天早一点的时候,杜笙拽住了她的胳膊,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她的。
舒雪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赶紧忙不叠地逃出了三八四号病房。她站在走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等她平稳了下来,才看到李艾坐在护士站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舒雪连忙说:“小李,你帮我看着点,我下楼去买包方便面。”她逃也似地向楼梯间跑了过去。
她刚跑到了楼梯间门口,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徐若。
“你要干什么?”舒雪惊声叫了起来。
徐若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抢在舒雪之前走进了楼梯间。舒雪呆住了,她突然开始对黑黢黢的楼梯间产生了一种恐惧之感。她觉得门洞就象张野兽的嘴一般,只要她走进去了,就会被神秘的力量撕成碎块,然后被吞噬殆尽。她定定地站在门洞外,一动不动,两只腿打着摆子。
这时,李艾走了过来,拍了拍舒雪的肩膀,说:“舒姐,怎么了?”舒雪赶紧说:“没事,没事。”
李艾笑着说:“舒姐,我也要下楼去药房取药,我们一起走吧。”她先推开了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
舒雪正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啊——”是李艾的声音。舒雪冲进了楼梯间,她看到李艾捂着嘴蹲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栗,眼睛惊恐地看着楼梯的一隅——在那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躺在地上,两眼圆睁,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他是杜笙,早一点的时候还恶狠狠地威胁过舒雪,但现在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在杜笙的颈子上,有一道青色的淤斑,他一定是被掐死的。而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肌肉也扭曲到一起,辨不出五官——他临死前一定见到过令他恐惧到极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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