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妈妈重新将我送到床上躺下,开始诉说。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来自远古:“前几天,程玮突然回到家,说对不起我,让**心了。我抓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生命迹象正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第二天早晨,他便去了。我知道必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却无法捕捉。直到看见你,才知道了真相。”
“真相?”我有一点点概念,却不得要领,但也约摸猜到与时间银行有关,“我曾向程玮要求返老还童,程玮说可以帮我恢复青春,但是利息要加倍偿还,难道……”
“是的。”程妈妈肯定地点点头,“时间银行有借有还,有借债人,就有放贷人,还可以有担保人。阿玮自愿做了你的担保人,替你偿还一切本利。你要时间停驻,须付两倍利息;要时间逆转,要三倍;而如果他替你还贷,则需要四倍;为了不让你察觉,不使你难过,他还要同时保证自己的年龄正常增长,押后还息,于是,又加一倍。你要七年的青春,他便要为你付出三十五年的生命,而他的生命限度,原本就是六十五岁。所以,他是到限了。他不是不肯见你,而是算准了自己的归期,特地回来等死的。”
程妈妈每说一句话,就好比有一把小刀刺过来,刀刀中的,都深深刺在我的心上。我亲爱的程玮,为了我一个荒诞的愿望,他竟付出了自己三十五年的寿命,他有多么傻!
“他不是傻,是爱。”程妈妈读出了我的心思,喟然长叹,“他从小就爱你,已经十几年了。你结婚时,他伤心得失魂落魄的,却什么也没说。其实他比你更了解楚清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也知道,不论怎么劝你,都是没用的,你不会相信他的话。当时我劝他跟我一起回乡下,可是他不肯,他说他要守着你,有一天你会需要他的帮助。”
“可是,我不值得他这么做。他不该这么做。”我掩住脸,泣不成声,程玮,我亲爱的程玮,三十五年的寿命来换我的一次任性,值得吗?
然而程妈妈说:“对于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来说,你再小的要求,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只要能使你如愿以偿,他根本不会在意付出的是不是值得。爱一个人,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
我的心轰然大恸。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然而我,为什么却偏偏天真地以为,可以用青春美貌换取爱情?傻的人是我!是我的愚蠢与浅薄,让自己失去了最爱的男人!我用了七年的时间,最终报复的,竟然是我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时间是爱情最大的敌人,却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可以超越时间乃至一切。只是,我领会得太迟了。程玮,程玮,你竟不肯提醒我,不给我一个改错和补偿的机会!你为我解开爱情的蛊,却给自己种下了时间的咒,就这样不告而别,连一句话也不留下。程玮,你何其忍心?!
忽然,程妈妈说:“小囡,你看!”
仿佛听到“哔剥”的声音,灵台上供着的几盆金盏菊就像电影快镜头那般一层层一瓣瓣舒展开来,大朵大朵地绽放,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满室生香。我惊呆了,痴痴地看着那些花朵着魔般地盛开,震荡莫名。而程妈妈早已泪流满面,大声说:“小囡,阿玮回来了,他是在跟你说话呀。”
我忽然明白了,程玮,程玮,他是给我留了话的——金盏
☆、偷偷在自动售卖机里买份爱
时间是一件恼人的事。
如果世界是三维的,没有时间,许多事都会变得很单纯。
偷偷在自动售卖机里买份爱
上上签
1
这年头没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爱情也不例外。很多地方都可以买到爱。渴求爱情的人如此之多,可那些售卖爱情的地方,并没有顾客云集。
是的,很多东西一旦放开,人们心中反而有了顾忌。
像我,我爱于可很久很久、很深很深,这样强烈而深沉的爱,在我的心里酝酿成一坛陈酿,香美勾人魂,辛辣催人泪。
我常常看着于可,从心底里发出悠长而连绵的叹息:“于可,你如果喜欢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很少有爱会不求回报,我当然希望于可也来爱我。达到愿望并不难,只要去爱情售卖点买一份于可的爱情就能达成心愿。
然而我并没有这样做。像世间那么多痴痴恋人却迟迟不出手的女子一样,我有顾虑。
也许今后我和于可在一起谈恋爱,他爱我,我爱他,两情相悦。可别人会怎么说呢?我从售爱员的手中接过一份爱开始,全世界便知道,我的爱情是买来的。
这情形就跟花钱买一个大学文凭一样,总有些缺乏真材实料的不光彩。
可是于可又似乎不会来爱我——这么多年,要爱早爱了。
幸好,有人告诉我,这世界上有一台自动售卖机24小时全年无休售卖爱情。于是我准备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半,素衣潜身,往那台自动售卖机里扔进若干硬币——然后我便拥有了于可,拥有了全世界。
2
方糖躺在碟子上一动也不动,阿末用小勺子缓缓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白色的泡沫像浪头,时藏时露。
我在大学里研究过行为心理。我分析像阿末这样喝咖啡不放糖,且喜爱细致搅动液体的人,是口不漏风的——大大咧咧嘴无遮拦的人往往牛饮一般灌溉下整杯咖啡——而阿末会用漫漫长夜来浅酌一杯清咖。
这样的人没有亲和力,却能让你放心地对她吐真言。
所以我告诉阿末,我爱于可,很爱很爱,却无能为力。
阿末沉默了很久,对我说,这世界上有一台自动售卖机。她知道地点,她可以让她的先生带我去。
然后她便开始帮**办起这件事。
我和阿末认识不久。几个月前我在办公楼里等电梯,阿末过来主动与我搭讪。认识的时间长了,我发现阿末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热络人——难道命运派她来帮我找到自动售卖机?
但纷杂的念头全都被一种期待和兴奋压下。
我请于可吃饭,他边吃边看笔记本电脑,偶尔和我说几句,更多时间埋头公务。我知道,不爱的时候,这是一种对我的忽视。一旦彼此相爱,这便是寻常烟火的生活。
“于可,如果机器猫随你使唤,你会叫他从口袋里给你拿什么出来?”
于可说:“我想要一个时光穿梭机。”
于可说时间是一件恼人的烦事,如果世界是三维的,没有时间,许多事都会变得很单纯。
于可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要一件哈利波特的隐身斗篷。
我所有的念头都汇聚一点:我不要别人看见我在买于可的爱情。
3
阿末的先生开着低调的黑色沃尔沃在楼下等我。
我在房间里试衣服试到抓狂。黑色墨镜、丝巾裹头,说起来低调,其实最招人眼。卫衣的帽子翻起来,牛仔裤,双手插兜,这感觉又有一些午夜变态杀手的味道。我最后找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长发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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