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杀_西岭雪【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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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一下:“我喜欢好消息。”

  “小婉说,虽然两情最好能够朝朝暮暮,但是只要我肯每天同她联络一次,写信也好,MSN也好,只要让她知道我还爱着她,可以同她分享一切寂寞与哀愁,便愿意忠于爱情,直到她回来。如果我们的爱情敌不过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那也由它寿终正寝,但是我们两个,永远不可以再欺骗对方。”

  “的确是好消息。”我微笑,但是接着意识到不妥,“再欺骗?你是说,她对你前日的欺骗耿耿于怀?难道她怀疑你已经不爱她?”

  他低头:“她是对你耿耿于怀。她说你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不相信你只是我找来假扮的,还说即使那天是假,以后也会成真,任我怎么解释都不肯相信。”

  “你没说我是鬼,根本不可以谈恋爱?”

  “她不信。”

  我也知道这的确有点难以让人相信。看着他蹙眉不展的样子,不禁也代他烦恼起来:“那怎么办?”

  “可不可以?”他嗫嚅,但终于说出口,“再帮我一次?”

  “你要我去见她,当面同她说清楚?”

  “拜托你。”

  “可是我的期限到了,只剩下十五分钟。”

  他抬腕看手表,脸色刹时转白:“你说十五分钟后你就要回去?如果晚了,会怎么样?”

  如果晚了,我将成为游魂野鬼,饱受风霜之苦,直到明年此时方能回去。然而对于一个鬼来说,想在一年的烈日风雨下魂魄不失,那实在是太艰难的考验磨折。一个有失,我就可能魂飞魄散,从此消失于天地间,连意识也不复存在……

  动情是做鬼大忌,我有些自责,做什么无端端搅进人间来插上一足,学人搞什么三角恋爱,真是损人不利鬼,两头不到岸。

  但是,看着他眼中的热望,不知怎的,我竟说不出口。半晌,答:“如果晚了,你就要为我打一年伞。”

  “求之不得。”他整张脸蓦然闪亮起来。

  我叹息再叹息,一切都是值得的吧?为了他。

  7

  接下来的故事,我不说你们也猜到了吧?

  我没能及时回到地府,我为了见小婉而误了“班车”,只得滞留人间,躲在自然的屋檐下,躲在他的雨伞中。我们朝夕相伴,情同手足,有说不完的话题,看不尽的风景。有时他与小婉在电脑上对话,我也在一旁探头探脑,视频照不到我的样子,小婉并不知道我并没有离去。

  是我成全了他们的爱情,可是同时,我现在也成了真正的第三者。我甚至有些怀疑,对于现在的自然来说,最爱的人是她还是我。但我没有问,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们都知道,我是不可以动情的,那将使我魂飞魄散。

  现在的年轻人好象很喜欢重复一句话:世界上最悲哀的爱,并不是所爱的人在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然而对我们来说,却是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却不可言爱,并且要竭尽全力扼杀爱的感觉。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保得住魂魄不失,直到明年七月十四鬼门关开的时候,再回到黄泉做鬼——每只鬼都在盼望放假,盼着到人间来观光旅游,我却只是巴望要回去……

  一年,我捱得过一年吗?

  ☆、编辑部有鬼

  编辑部但有人加班,每听得隔壁有轻轻脚步及悉簌翻阅声,及察视,空无一人。编辑们多有此奇遇,谈吐间提起,均笑谑:书中人来检视自己生平尔。

  1

  因是周末,才只七点钟,办公室已经走得一个人也不见。

  我在手袋里翻了又翻,才发现没带锁匙,只得打电话叫阿梅送来。听得出,她正置身于一个极噪吵的地方,背景满是人声乐声。我想起来,下班前她们几个说过要一起去卡拉OK的。唉,要不是有个重要的邮件要收,我也不想这个时候跑回来加班。

  从练歌房到出版社大约有十五分钟车程,我百无聊赖地点燃一支烟慢慢等。隔着门,依稀听到音乐声,我不由自主,跟着那曲调哼唱:“等着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你为什么还不来,我在等你回来——”

  是支老歌吧?忘了什么时候听过的。随口哼起时,才发现调子竟是异常柔媚入骨。这般执著痴缠的情感于今世也是失传了的呢,现代人习惯把恋爱叫做“拍拖”,一拍即合,二拍两散,三拍相忘于江湖。才不会这样拖泥带水,等来等去。他走了,自有更好的人来,谁会为谁风露立中宵地浪费时间?

  我隔着门哂笑:“别等了,他都走了,不会再回来的。”

  一言出口,猛地惊醒,我怎么竟然自言自语起来?办公室现正上着锁,里面哪会有人?又哪来的歌声?

  可是,刚才我分明听见,还同人唱和来着。蓦非是见了鬼?

  电梯门叮咚一响,阿梅走出来,一边掏锁匙一边抱怨:“等了半天才等到放我的歌,才唱了半首,又被你电召……”

  “你唱的是什么歌?”我打断她。

  “白光的《等着你回来》,是老歌,不过我喜欢。”她轻轻哼起来,“等着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

  我点点头,果然是这支歌。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歌声的余韵在耳边捣鬼,幻听幻觉来着。

  阿梅开了门,仍在唠唠叨叨:“什么书稿这么急?作者很大牌吗?”

  “是位老革命的回忆录。他解放前是报社记者,算得上半个同行前辈。”我开了电脑信箱,把邮件转发给阿梅,“赶紧打印出来,我得在星期一之前看完,好给作者回话。”

  “哗,二十万字呢,打出来起码不得半小时?”

  “老人时日无多,争分夺秒惯了,要求苛刻些也是正常的。”

  我在第一时间回了封邮件,说明书稿已收到,拜读后再致电请教云云。刚刚按了发送键,忽地一阵风来,刚刚打印了一半的书稿飞舞四散,我和阿梅连忙一边捡拾一边抢着关窗,阿梅忽然惊叫:“门窗根本没开,哪来的风?”

  她的叫声把我也惊得一阵寒栗,跪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打印机顾自“咔咔”地吐出打好的纸张,而后那一页页纸便翩翩然无风自动,飒飒飞起,再轻轻落下,那样子,就仿佛有一个人站在打印机前,一页页地阅读书稿,再随手扔掉一样。

  再看阿梅,她倚在窗边,瘫软了一般,面无人色,只是瞪着那些飞舞的纸张发呆。终于“咔”一声,打印机任务完成,那些书稿也都尘埃落定,不再乱飞乱扬。我如梦初醒,仓皇拾起所有零散稿件塞进包中,拉着阿梅便走。

  走出大厦,街头人来人往,热气蒸腾,我和阿梅惊魂初定,再想起刚才的一幕,都觉不可信。

  阿梅拍着胸口说:“等下去卡拉OK,跟大家说,他们一定不信。”

  “那就不要说。”我有些闷,“我还是不去了,要赶着回家看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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