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探秘红楼梦_西岭雪【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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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写清虚观打醮一段,由于人们往往为张道士给宝玉提亲之事所吸引,往往都忽略了凤姐儿在这里的重要言行:

  “……凤姐儿笑道:‘张爷爷,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前儿亏你还有那么大脸,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张道士呵呵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没看见奶奶在这里,也没道多谢。符早已有了,前日原要送去的,不指望娘娘来作好事,就混忘了,还在佛前镇着。待我取来。’说着跑到大殿上去,一时拿了一个茶盘,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托出符来。大姐儿的xx子接了符。张道士方欲抱过大姐儿来,只见凤姐笑道:‘你就手里拿出来罢了,又用个盘子托着。’张道士道:‘手里不干不净的,怎么拿?用盘子洁净些。’凤姐儿笑道:‘你只顾拿出盘子来,倒唬我一跳。我不说你是为送符,倒象是和我们化布施来了。’众人听说,哄然一笑,连贾珍也掌不住笑了。贾母回头道:‘猴儿猴儿,你不怕下割舌头地狱?’凤姐儿笑道:‘我们爷儿们不相干。他怎么常常的说我该积阴骘,迟了就短命呢!’”

  这一段话,通常读者只作插科打诨忽略了去,即使注意到的,也只是说凤姐性格刚硬,没有忌讳,就如对净虚老尼说自己“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是一样的意思。

  然而如果我们把这段话和十二支曲中巧姐儿的那支《留余庆》结合起来看,就会发现大有璇玑: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凤姐口中的“阴骘”,与巧姐儿曲中的“阴功”,都是一个意思,即死后留德。所以曲牌名曰《留余庆》,可见巧姐儿获救,已经是凤姐死后的事情。

  那凤姐生前空自为巧姐儿操碎了心,又是为她出花儿供奉痘花娘娘,又是将她的寄名符儿送到庙里求荫庇,又是请刘姥姥为女儿取名镇邪,千娇贵万珍惜,然而两眼一闭时,却又怎能料到女儿竟然飘零沦落,举目无亲呢?

  这可不正是“死后无凭,空为筹划,痴心不了”、“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么?

  可见,那流落烟花巷的不幸女儿,正是巧姐儿。问题是,是谁将她送进火坑,使之“流落在烟花巷”的呢?

  昭示巧姐儿命运的《留余庆》曲中说:“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济困扶穷”,指的是凤姐接济刘姥姥,然而“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是谁呢?

  所谓舅,自然是凤姐的兄弟,续书里派给了王仁,各大家均无异议,这是因为书里面提到王家亲戚时,只有一个王仁可以算是凤姐的兄弟;然而我却认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薛蟠,他是凤姐的姑舅兄弟,也可称为巧姐儿的舅舅。

  薛蟠虽“狠”,似乎不至于坏到要卖巧姐儿来换钱,然而他生性混沌,不知进退,在蒙蒙噩噩中做出失德败行之事也是有可能的;前文让他买香菱,后文让他卖巧姐儿,亦有对照之韵;况且,让薛蟠做“狠舅”,总比前八十回中从未出场之王仁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奸兄呢,高鄂的续书里派给了贾环和贾芸,纯属胡说八道。那贾环和贾琏是同属“玉”字辈的,是叔不是舅,更不是兄;而贾芸,在脂批里曾赞他“有志气,有果断”,又说他将来“有大作为”,自然不是奸兄。

  可以称得上兄的,属草字辈,除贾芸外,还有众多嫌疑,抛开只出过名字没有正传的人物不算,至少还有贾兰、贾菌、贾蓉、贾蔷、贾芹等人。

  然而书中说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应该不会是奸人;贾兰是要“胸悬金印”重振家风的,最多见死不救,还不至下贱到卖巧姐儿的地步;那便只剩下蓉、蔷、芹三个了。其中贾芹肯定是个坏人,又是赌钱,又是养老婆小子的,如果他来卖巧姐儿,是有犯罪动机的;贾蔷是往苏州买十二戏子的人,路头熟,既能买人,自然也能卖人;然而这两个,又不如贾蓉的嫌疑更大。

  可记得贾蓉的第一次出场?无巧不巧,正是在刘姥姥前来借贷之时,“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与寒酸羞窘的刘姥姥恰成鲜明对比。

  他两个,一个来借屏风,一个来打秋风,无疑云壤之别;而到了凤姐死后,却是一个是卖巧姐儿的,一个是救巧姐儿的,前呼后应,恰成反比。这才正合了巧姐儿那句判词:“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而在第五回开篇,有首五言诗云:

  朝扣富儿门,富儿犹未足。

  虽无千金酬,嗟彼胜骨肉。

  来叩富儿门的人是刘姥姥,虽然凤姐不过是给了二十两银子,算不上“千金酬”,将来她却是以命相报,远胜至亲骨肉。这个“骨肉”,便是与刘姥姥同时出场的贾蓉。

  因此可以肯定,贾蓉就是那个“爱银钱忘骨肉”的“奸兄”。

  “恩人”竟与“奸兄”同时出场,而且,两个人的作为,早在回前诗里已经欲先揭盅了。也真令人感叹啊。

  2.狱神庙在哪里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刘姥姥为巧姐儿取名时说:“就叫他是巧哥儿。这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他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巧’字上来。”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他应了你的话就好了。”

  甲戌本在此有侧批:“‘应了这话就好’,批书人焉能不心伤?狱庙相逢之日,始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实伏线于千里,哀哉伤哉!此后文字不忍卒读。辛卯冬日。”

  此“狱庙”,在书中又作“狱神庙”,虽然在正文中不曾出现,脂批里却多次提及:

  “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庚辰本第二十二回侧批)

  “‘狱神庙’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甲戌本第二十六回眉批)

  “且系本心本意,‘狱神庙’回内方见。”(甲戌本第二十七回眉批)

  “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庚辰本第二十七回眉批)

  以上诸批,俱显示在遗失的《红楼梦》佚稿中,有关于狱神庙的重头戏目,而在这回戏中出现过的人物应该有宝玉、红玉、茜雪和刘姥姥、凤姐、巧姐儿两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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