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下午茶_西岭雪【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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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电话到北京总部去找他,接线生说他正在接另一个电话,请我稍候。我拿着话筒等待着,听到他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是在同厂家谈某种新药的临床效果。

  我听到他的声音,沉着,稳重,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有超常的魅力。

  忽然之间,只觉整个心神都轻起来,顺着电话线悠然飞去。人还在西安,而我的魂儿,早已飞去了北京。

  第二天,我把店里生意交待给助手,独自飞去北京,径自找到宜中下榻的那间宾馆。

  宜中不在。明知道一个电话就会让他出现,但是因为太笃定了,反而不想打扰他,就坐在宾馆门前等。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一抬头,他已经出现在面前。

  那种感觉,仿佛隔世相见,两个人都一时失语,甚至也不晓得走近一步,就只呆呆地彼此望着傻笑。

  “白术,你真傻,真傻。”宜中后来一次次这样取笑我。

  我抱着他,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撒娇:“宜中,我们私奔好不好?我们去云南,去大理,去西双版纳,去蝴蝶谷看百花齐放,看千万对梁祝翩翩共舞,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私奔吧。”这成了在北京那个星期里我与他最常用的一句对白。因为明知不可能,固而喜欢千百次重复。

  真想就这样留在北京,不再回到西安,或者去任何一个城市,哪怕深山老林,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必再分开。

  “宜中,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永远也不要再分开!”我起誓一样,反复地说着。谣言重复千遍不也可以变成真理吗,也许愿望重复多了亦可梦境成真,谁知道呢?

  坐在大太阳下的公园里,他的大墨镜上倒映着荷叶荷花,如一幅水墨画。

  隔着墨镜注视他的眼睛,不会眨眼。

  “你在想什么?”

  我答:“怎么样做一盘荷花沙拉。”

  他笑起来。

  我看着他,我是那么喜欢端详他,贪得无厌。“宜中宜中,我已经等你十年,不要再浪费时间,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我绕了好远的路来找你,别再躲开我了。”

  “不会,再也不会。”他应承我,“我会还你许多个十年,还你所有的情。白术,我会要求离婚。”

  “离婚?”我反而愣了,“小李子会答应吗?”

  “我只有对不起她。”宜中长叹,“白术,让我们做一对罪人。我不能再辜负你,就只有辜负她。”

  “可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已婚呀,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不计名分。”我反而惶惑,要求他:“还是不要吧,不要提离婚,我有些怕……”

  “怕什么?”

  “怕要得太多,反而连眼前的也都失去。”我茫茫地,心烦意乱,“反正我现在可以和你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了。你找女朋友,我也找男朋友,你结婚,我也嫁人,我们两不吃亏,你并不欠我什么……”

  “我欠你一份专一。”宜中打断我,“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感情的专一。但是现在,我想专一地爱一个人。不仅是不能辜负你,也是不能辜负我自己的心。我的心里,就只有你。”

  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了我,令我窒息。太快乐了,快乐得不像是真的。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宜中,不再懂得别的语言,只会喃喃地饥渴地热情地重复着两个字:“宜中,宜中,宜中,宜中……”

  这一年,我23岁,宜中35,我么都是第一次真正恋爱。

  第4部分

  薄命怜我甘做妾

  如果当时我能预知宜中提出离婚会带来那样可怕的灾难,我绝不会同意他去和小李子谈判,而宁愿做他永远的寂寞情人。

  但是人的心是贪得无厌的,在我与宜中的爱像青草一样疯长的时候,我们就好像回到了童年时候,忘记或者说虽然记得但不愿去考虑一切的束缚与阻碍,而只渴望时时刻刻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样的如胶似漆,那样的焚情似火,不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虚伪与敷衍。相握的手,一分钟都不愿意分开;互望的眼,除了彼此谁也看不见。

  即使我肯忽视他仍在婚姻状态中这一事实,他自己,我亲爱的宜中,他已经不能再忍受对不起我。

  他说:“我一生为人风流,处处留情。但是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

  这样强烈的爱,会遭天谴。

  太完美的事情都不可信,或者不可实现。但是被爱情蒙蔽了的我们自以为有勇气承受炼狱的地火。什么都想去试一试。包括提出离婚。

  为了这次莽撞的错误,余生我都将活在忏悔中。

  悔恨和思念像血液一样流淌在我的生命里,在我死的时候,化为蝙蝠飞去。

  预兆在那天早晨走进“花之韵”时已经显现出来。

  开启活动栅栏门,我嗅到一股植物腐烂的味道。是我储备的那些花瓣,昨晚下班时助手没有密封妥当,在暗夜里独自枯萎了。

  但是按常规没道理腐烂得这么快,而且其为浓郁,使这个阴冷的早晨平白遮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开了空调,我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大冬天里也做得挥汗如雨。总算清理尽了那股异味,坐下来给自己泡一杯茶。然而开水刚冲入杯中,那脆弱的水晶玻璃就炸裂了。

  我吃了一惊,捧着被开水溅伤的手,怔忡不安。

  女孩们陆续地来到,看到我,满面春风地问好,又连声抱怨着天气真冷,公车真挤,批评彼此的化妆和衣着。平时我很嫌恶她们的吵闹,但是今天,这琐碎的声音使我有一种真实感,心上略觉平静。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被撞开了,是撞开,不是推开。

  门开处,涌进来四五个满面怒容的男男女女,为首的,正是那位在我心上一根针一样横了近十年的宋宜中夫人——小李子!

  “嫂子。”我迎上去,接着头向旁一闪,躲开她突如其来的劈面一掌。

  下李子失了手,更不闲话,只眼睛向四面一瞥,猛第一掌扫掉台几上琳琳琅琅的一排瓶瓶罐罐,做戏般大喝一声:“给我打!”

  “那随行的大概是娘家的兄弟姑嫂,得了令,立即拳扫脚踢,大打出手,把桌椅床榻一齐推翻,花瓶茶罐尽情打碎。而那两位姑嫂,更是眼疾手快,一边砸,一边还不忘了看清楚化妆瓶上标签,将几样名牌妆油只管往口袋里揣。

  女孩们惊叫躲闪,不甘心地理论,我喝止:“让她们砸,砸坏的东西,登记清楚让宋先生买单。如果他们碰我一下,立刻报110!”

  小李子愣了一下,忽然坐地大哭起来:“你这小妖精,12岁就知道勾男人,我日防夜防,防了你十几年呀,我和你有什么仇啊,你换着方儿跟我抢丈夫,阴魂不散的!你自己也一样会嫁人,就不拍拍良心想一想,天下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单单要抢我老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呐,宋宜中说什么也是你师兄,差着你十几岁,你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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