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道,猴哥,别问这么多了,干脆一句话,能先付二十亿不?
二十亿不是没有,但他敢付吗?万一增发不成,他和北柴就太被动了。便又说,顾老大,咱们的意向协议可没说要先付二十个亿啊!
顾盼道,这不是客观形势发生变化了么?一来,我拿下了省城这个大项目,急需资金投入;二来,有人愿意一周内给我二十个亿。猴哥,换位思考一下,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会咋做?意向毕竟是意向嘛!
孙和平心里恼怒,却也不好发作,那好,那好,你等我一周吧!
合上手机,孙和平阴沉着脸,把相关情况和田野说了说。田野苦笑道,那你还让顾盼等啥?咱屁股上的屎一周内就能擦干净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虑增发吗?就算顾盼今天不逼上来,也得缓缓再说了。孙和平说,可顾盼同意了一周,我就拖他一周。田野问,你还指望一周内出现奇迹?孙和平说,我不指望奇迹,可心疼这个项目!平州钢铁对我们不但有长远的战略意义,也是眼下市场炒作的题材。平州钢铁不是有铁矿石么?这是大好的资源概念啊,让刘必定操盘,还不把股价炒到天上去?田野这才想起来,哎,对了,孙董,刘必定那儿得打个招呼了,K省国资委既然是这种态度,再托盘就没必要了!
谁说不是呢?孙和平没敢直接向刘必定交代,既怕老同学向他打听这些令人沮丧的坏消息,又怕老同学和他研究模范监狱的号子,便打了个电话给投资部,问了问情况。投资部老总汇报说,刘必定真不简单,借公告后的短促反弹,把手上的北柴出光了。虽说没托住盘,却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失,迄今亏损额在一千万左右。孙和平听罢,不无欣慰,指示说,那你告诉刘必定,先停止托盘。这个五亿的账户,你们投资部要监管好,不能让刘必定动用我们的资金乱买其它的股票。
这日,央行再度宣布提高准备金率,大盘以5381点高开,一路低走,报收5277点。北柴集团跌百分之五,收于四十六元三角。北方重工跌百分之三,收于五十三元四角。但香港市场相对稳定,两只股票全天横盘。
晚上,孙和平和田野请正大重机新任总经理王小飞吃了顿饭。席间,把相关情况说了。王小飞像似早已有数,婉转指出,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摆平K省,稳住局面,而稳住K省局面的筹码在汉江。王小飞建议他和田野别在K省泡了,而应速回汉江,带着一种哀兵必胜的信念去找赵安邦做次汇报。别管赵安邦愿不愿见,想法堵到就成。
这其实也是孙和平的想法,要挺过这一关,尽快渡过危机,也只有这一招了。于是,晚宴结束后,孙和平和田野商量,准备次日一早直飞汉江省城。不料,刚商量完,还没让下面订机票呢,刘书记就来了个电话,吞吞吐吐说,刚接到K省纪委电话通知,希望他们明日上午到省纪委去一趟,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工作。至于调查谁?是汤家和,还是任延安?刘书记不知道。要他们去配合省纪委,还是中纪委?刘书记也不知道。如果不去又会有啥后果,刘书记就更不知道了。
这日夜里,孙和平和田野在宾馆的各自房间都睡不着了,彼此有许多话要说,又不敢用电话,怕电话有监听。便一会儿你找我,一会儿我找你,楼上楼下来回窜了好几趟。最后一次,二人站在宾馆落地窗前,田野说,我明白了,有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撞破玻璃跳下楼的。孙和平心里虽紧张,在田野面前却不愿暴露,只道,不,绝望的时刻还没来到,也就是配合调查嘛。田野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年何必非要压那五千万?!孙和平说,就算付了八个亿,人家该查还要查,这话吴树成不是说了嘛!你想啊,简杰克是啥主?他报八个亿就是真实的资产价格了?正大重机的饺子最后是烂在咱们肚子里的,它到底值多少钱,咱心里没数吗?田野说,就是嘛,简杰克和DMG的并购,哪次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要是都这么认真查的话,大家都别活了。孙和平说,所以呀,这里的关键不在于是否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而在于人家是不是认真查。不查没事,一认真查准有事。田野无话可说了。
第五十三节
正大重机的流血冲突发生后,赵安邦接到了王汝成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通报情况。不仅是事件本身的情况,还有背后复杂诡秘的政情。据王汝成透露,这起事件的爆发绝非偶然,K省的官场腐败相当严重,引起了中央的密切关注。前任省委书记生活糜烂,涉嫌受贿,被中纪委带到北京审查,其手下副省长汤家和却在他被带走的当天就逃到了境外。王汝成感慨不已,安邦省长,你看这帮家伙厉害不厉害?仗越打越精了,消息灵通得很啊,你稍有闪失,他就成功着陆了。这种事一出,我们的老百姓能不恼火么?不群访闹事才怪呢!
赵安邦说,既然如此,你们咋还往正大重机派警察啊?汝成,你们这是反应过度呢,还是……却没再说下去。今非昔比,王汝成现在不是他的部下了,是省委书记,封疆大吏,自己不好再说三道四的。
王汝成气道,是啊,是啊,这也正是我恼火的地方!我们有些同志威权政治搞惯了,我在常委会上把问题提了出来:这次派防暴警察是哪一级批准的?是滥用了警力,还是警力使用过度?这事我得查!
赵安邦说,对,是得好好查一查,不能这么激化矛盾嘛!你现在是K省最高领导,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权力。汝成啊,我们可不能给老百姓一种感觉,好像我们这个政权已堕落成了人民的对立面。
王汝成却又道,不过,安邦省长,我们的分配制度上恐怕也有些问题。哎,你们是咋搞的?咋就让北柴集团高管拿这么高的薪酬?董事长、总经理的年薪等同于一位普通劳动者几百年的总收入合理吗?
赵安邦说,要我说也不合理,但不是我们搞的。北柴集团是国际化程度很高的上市公司,高管的薪酬标准是薪酬委员会定的。说这话时便想起了北重的高管激励方案,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觉得此前对裴小军的承诺可能是个大错误。王汝成今天无意之中给他敲了警钟啊!
王汝成道,嘿,我还搞错了?原指望你老领导帮我压压他们的薪酬呢!又说,还有个事,你们《人民证券》这次可给我添乱了啊,安邦省长,你是不是能打个招呼,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报道正大重机了?
赵安邦一怔,问,《人民证券》的报道是不是和事实有出入啊?
王汝成道,现在没法下结论,都还在查嘛,包括国有资产流失。
赵安邦说,好,那我和省委宣传部打招呼吧,让《人民证券》少跟着瞎掺和!又明确表态说,北柴集团横跨三省,总部又在汉江,现在这种时候,只要有啥需要协调配合的,我们汉江一定会全力以赴。
王汝成连声向他道谢,后来又说了些别的,便结束了这次通话。
在这个电话里,王汝成除了质疑北柴高管的薪酬,根本没提到孙和平。但赵安邦敏感而及时地想到了孙和平,觉得正大重机事件多多少少会和这个不安分的孙猴子有关系。如果没关系,孙和平不可能一再给他、给他秘书打电话。果不其然,五天之后,王汝成第二个电话过来了,开口就问,安邦省长,贵省的那位孙和平是哪片林子的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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