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与疯狂_周梅森【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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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说,我和董事局是有这个设想,马义虽说是位作家,可本身是学经济的,对中国资本市场有独到见解,还有公义心,有原则性。

  赵安邦赞扬道,好,好,有气度啊!孙猴子,这又值得你好好学习!马义剑挑北重,可杨柳呢?还把他请进了董事会!换了你,还不一把掐死人家?所以我劝你,别整天张牙舞爪,这会让你吃大亏的!

  孙和平挤到赵安邦面前,是,是,赵省长,您批评的对!马上又提起了紧骨咒的事,可赵省长,杨柳和北重集团手上那八千多万股希望汽车还是转给我们比较有利,这一来,我们的股权结构就合理了。

  赵安邦不得不面对了,哼了一声,孙和平,连你都不听我的,杨柳就听我的了?这事我早说过嘛,你们的市场问题到市场解决去!

  杨柳心道,孙猴子,你真是找不自在,还想要这份贺礼呢!如果不死死揪住你猴尾巴,只怕你要跳到赵安邦的桌上翻跟斗了!嘴上却笑眯眯地说,孙董啊,你咋就是盯着我手上这点股权不放呢?就不能让我们也分享一下你们北柴集团未来的发展成果啊?不够意思吧?

  王副省长也说,就是嘛,孙和平,今后你们两家既要在市场上竞争,又要像杨柳说的,相互支持,好好协作,共享发展成果!又对赵安邦说,安邦啊,这么看来,我们的决策没错,北柴北重是双赢嘛!

  赵安邦道,我看是三赢!我们省里也赢了嘛,又多了北柴集团这只下山猛虎嘛!我对孙和平从不客气,但该表扬也要表扬,孙和平不简单,没有他的程门立雪,没有他的顽强意志和决死拼搏,希望汽车和正大重机就要落到JOP或者DMG手上去了,他是我们的英雄!

  杨柳注意到,赵安邦话一落音,孙和平眼中的泪水哗的下来了。

  赵安邦没注意到孙和平在流泪,手一挥,起身站了起来,走吧,同志们,让我们为一位市场英雄缔造的这个新企业集团揭幕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随着赵安邦往外走。孙和平抹去了眼中的泪,拉过田野抢先一步出了门,杨柳估计,这二位主角要到现场先做安排。

  跟着赵安邦、王副省长往门外走时,杨柳又本能地敏感起来,揣摩起了赵安邦这番话的含意。是对孙和平的高度评价,还是场面上的官话?好象不是官话,赵安邦是有个性的强势省长,就算说官话也不会在他和孙和平面前说。那么,赵安邦对孙和平的评价这么高,对他和北重集团意味着什么?看来他和北重集团还不能掉以轻心啊……

  这时,门外的鞭炮、锣鼓声响了起来,礼花满天,一片欢腾。

  《梦想与疯狂》下卷

  第三十四节

  透过四楼监狱长狱内办公室的前后窗,既能看到犯人监管区的一排排号子,又能看到外面模范马路半条街的街景。狱内情形依旧,高墙电网下一派灰暗压抑,仿佛一幅呆板拙劣的木刻画,和他四年前进来时没啥两样。如果非要说上点儿变化,那唯一的变化就是高墙上的标语颜色不如当年鲜亮了。而目光所及的模范马路的半条街,变化却真叫大。一片片低矮的老平房和旧楼房大都消失了,一座座高楼起来了。

  这可是在刘必定耳闻目睹中起来的。四年来高墙外的打桩机、挖掘机轰鸣声不断,干扰了他和号友多少个睡眠之夜啊。这些开发商不把犯人当人嘛,在其它生活区,他们敢这么半夜施工扰民吗?白天也闹心,这四年刘必定虽说是坐牢,可坐得并不肃静。他因经济失误进来了,失误的后果还在那里摆着,你忘了,人家没忘,都到牢里找你解决,你想歇歇都不成。号子太小,劳改车间太吵,放他出去,狱方没权,也不放心,也只能常借出办公室让他会客谈判、开董事会了。每逢这时候,他总会透过这间办公室前窗,看着外面日新月异又自由火暴的景象愣上好半天,还会在心里替开发商算一算利润账。白监狱长曾开玩笑和他说,刘必定,出去后别忘了给我们付些场租费啊。他当即一个立正,报告政府,你们都记在账上吧,我刑满出狱后一定付。

  今天真要出狱了,白监狱长有些恋恋不舍,场租费没提,倒提起监狱新生厂今后的生产,皱着眉头说,刘必定,你这一走,我们真是有些被动哩,以后生产订单恐怕会有些问题,希望你还能常想着点儿。

  刘必定不再是省模范监狱0765号在押犯了,不用报告政府了,指着白监狱长笑道,老白,你既不想让我早走,还两次给我减了一年刑?

  白监狱长听惯了报告政府,这冷不丁听到一声老白,似乎不太习惯,看着刘必定,不禁一怔。可仅片刻工夫,白监狱长就习惯了,脸上的笑很诚恳,称呼也改了。刘总啊,我就是再想留你,也得依法办事嘛!你四年来立了这么多功,该减刑就得减!我们的报告上可是说了,你认罪服法,改造积极,尤其是对监狱新生厂生产有很大贡献……

  刘必定心道,认罪服法未必,他不就是时运不好,在资本市场上栽了么?贡献很大确是事实。新生厂一半生产订单都是他通过关系弄到的,包括孙和平北柴的订单。孙和平挺够意思的,开始是因为想拿到他手上的希望汽车股权,捏着鼻子吃进了订单。后来见他们的产品还不错,价格又便宜,这一笔生意的短单竟变成了长单,订货订到今天。

  监狱长也提起了孙和平,刘总,我知道您和北柴的孙和平是老同学,北柴的常年订单别给我弄黄了。别你一出去,姓孙的马上翻脸。

  刘必定觉得新生厂生产的螺丝物美价廉,应该没问题,便道,这你放心好了,北柴的订单不会丢,除非哪天这座监狱拆迁。

  监狱长说,好,好,那就好啊!又说,刘总,你这拆迁监狱的设想,我向上面反映了,还真要拆迁呢,估计也就是今年年底的事了!

  刘必定道,就是嘛,这么一块黄金宝地,让监狱占着,实在太浪费了。又关切地问,哎,拆迁以后,咱这里的犯人都往哪儿转?

  监狱长说,往哪儿转也与你没关系了!我听省监狱管理局说,大部分要转到白云山里省第六监狱开矿采石头去!你小子不减刑也得去!

  刘必定道,你看我被改造得多彻底?古人说,位卑未敢忘忧国,我呢,当了在押犯,宁愿去白云山里采石头,也替国家着想!

  白监狱长直乐,行了,不和你闲扯了,手续办完了,你走人吧!

  刘必定坐在沙发上没动,反倒架起二郎腿,擦起了眼镜,别,别呀,老白,我够意思,你老哥不能不够意思啊!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监狱长看了看表,哟,快十一点了,刘总,要不,咱加深一下感情?你吃了中饭再走,我让食堂加几个拿手的好菜,给你送个行吧!

  刘必定把眼镜戴上,哎,老白,这就对了嘛!现在我不是你们看管的0765号在押犯了,我们欢聚一堂也不违反纪律了。再说,我都被你们和政府改造得这么成功了,总得向同志们表示一下谢意嘛!

  由于白监狱长重视,亲自安排,中午这顿最后的牢饭很丰盛。大鱼大肉、整鸡整鸭全上来了。参加送行的除白监狱长外,还有一位在家的监狱副政委和一位负责监管他的韩大队长。虽说是以水代酒,却也喝得很像回事,酒场上该走的程序全走了,该敬的也全敬了,是双方的互敬,充分体现了一种在和谐社会里自由公民之间的平等与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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