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必定不愧是玩钱的老手,想都没想便说,安全性没问题!你把这三个亿打到汉江证券,由券商监控限制嘛。当然,股市上的事很难说,我也可能亏损,亏了就赔你们嘛,我拿五千万给本金保底够了吧?
孙和平不免有些吃惊,哎,必定,你手上现在还有五千万啊?
刘必定淡然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要能借给我六个亿,我就拿出一个亿保底,而且还可以考虑向你们支付百分之十的年息……
孙和平乐了,好,必定,那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合理合法的落实,我再想想吧。你呢,赶快给我联系老汤,或者干脆明天飞K省!
刘必定缓缓摇起了头,别这么急嘛,我得先看到那三个亿啊!
这可恶的刑满释放犯,也太斤斤计较了!可又不能不答应,于是道,必定,我保证你本周内就会看到那三个亿,但我再重申一下……
刘必定心知肚明,别重申了,我知道,这和补交地款没关系。
孙和平笑了起来,对,对!必定,走吧,咱们该去喝点儿啥了。
刘必定也笑了,哎,是为我接风,还是庆贺一笔买卖的成交?
孙和平手一挥,嘿,两层意思都有了,但主要还是为你接风!
因为是密谋行贿,这日的接风酒没第三者参加,连办公室主任仲秋都没露面。二人便像当年在大学时一样放开来喝,不知不觉一瓶半茅台下去了,话也多了起来。刘必定大发感慨,后悔当年转让了希望汽车的股权,还提出了自己的困惑,问孙和平是咋搭上汤家和的?孙和平也是喝多了,在冲天酒气中不无得意地把故事会的情景说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还点名道姓地提到了刘必定前妻祁小华的“贡献”。
万没想到,刘必定竟为这种事翻了脸,借着酒意,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孙和平,你他妈的也太混蛋了吧?能想出这种损招!竟拿我的秘密去套人家!这不但坏了圈子里的规矩,也坏了我的名声,让我咋再去见老汤?行了,孙和平,咱到此为止吧,你的事我不管了!
这混账的刑满释放犯,竟还有搞腐败的原则立场哩!该犯说完这番话,起身要走。是真的要走,怎么拉都拉不住。孙和平虽说喝了不少,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就是把刘必定勉强留下来,只怕也难以谈事了。没办法,只得叫来自己的司机,吩咐司机送刘必定先回家。
刘必定走后,办公室主任仲秋过来了,汇报说,在他和刘必定会面吃饭期间,田野来了个电话:平州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裴小军明天上午要到集团考察,希望他能赶回去接待。还有一个是钱萍的,说是突然接到省城法院送来的传票,北重集团以违约为名把他们北柴告了。
孙和平已被刘必定闹得很不舒服了,听完汇报就火了,小仲,你咋回事?这么重要的两个电话,咋早不说呢?让我现在赶回平州啊?
仲秋道,这……这不是您的指示么?让我不要打搅你们谈事?
孙和平想想也是,自己是下过这道命令的,便借着酒性又骂起了杨柳和周到,妈的,杨柳、周到赖账还有理了,竟敢在省城告我们!
仲秋说,孙董,恐怕没周到啥事了吧?周到不是要调走了么?
孙和平这才想起,不错,北重的班子正调整,周到要滚蛋了!
第三十六节
直到周到调走,班子调整成了事实,杨柳才骤然发现,在那场和孙和平的内战中,表面上的胜利者是他和北重,而真正的胜利者却是孙和平和北柴。有一种失败叫做胜利,2005年他和北重获得的就是这种可悲的胜利,这种胜利具有相当的麻醉性和欺骗性。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中国,虽是战胜国却要割让青岛,胜得有些惨不忍睹。
不错,走了北柴,进来了文柴、宁川路机和林业机械,还顺手多拿了个上市指标,他和北重没吃亏,好像还占了便宜,他曾暗自得意了两年。现在看来不对了,这胜利并不属于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他妄言的国家意志其实是权力意志,他和周到都是权力摆弄下的算盘珠。周到是多好合作的总裁啊,为啥一定要调到省安监局做局长呢?周到并不想去,都五十六岁的人了,又不能上副省级,一动不如一静。经济上也不合算,在集团内年薪加奖励超过一百万元,安监局长一年下来收入多少?还不到十五万元。周到让他找赵安邦做做工作,要求留下来。他便找到赵安邦做了次汇报。赵安邦的回答却是,让周到留下是不可能的,省委有省委的考虑,组织上决定的事谁都无权改变。
孙和平就没有组织这回事了。这猴头虽说在两年前的独立战争中吃尽了苦头,被四起的战火烧得遍体鳞伤,但却一举修成了正果。现在,他成了北柴的真正主人,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他想干的事情,没谁再能阻止得了,别管是国有控股股东,还是海外大股东。孙和平记吃也记打,再没敢忘掉在股权上吃的大亏。合并吸收希望汽车和正大重机时,搞了员工持股,低价向高管层和包括希望汽车、正大重机在内的两万员工定向增发了一亿多股,构建了一个超稳定的股权结构。汉江国资委虽说再次增资,勉强保住了第一大股东地位,股权也只占百分之十八。孙和平控制的职工持股会倒占了百分之十七,加上海外大股东的百分之十五,构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在这种股权结构下,北柴真正控制人成了高管层,说白了,就是孙和平。所以,孙和平和他麾下高管不但能拿上几百万上千万元的年薪,还能搞期权激励,一批亿万级富翁拔地而起了。
他和北重集团的高管就没法比了。北重在香港上市后,为争个脸面,董事会也为包括他在内的高管定下了高薪,他的年薪好像是八百多万,可从来就没真正拿到过。根据国资部门的明确规定,这种高薪属于名义性质,全要进入公账,多拿一分都是贪污。股权激励和员工持股也想过要搞,可国资部门拖着压着不同意,总说条件不成熟。
这都无所谓,人生在世不能为钱活着,作为正厅级的大型国企干部,该做些牺牲就做些牺牲吧。可牺牲换来的是啥?是权力支配下的身不由己,是对企业和自身命运的无法掌控。今天是周到,没准儿哪一天就会轮到他头上,省委一纸调令过来,北重就和他杨柳没关系了。
个人的命运无法把握,北重的前景又如何把握呢?虽说现在市场一片火暴日子好过,可将来呢?在市场条件发生变化后,还能在海内外市场的激烈竞争中,再次打败北柴集团和JOP、DMG这类强势对手吗?只怕难说了。何况,眼下集团要对付的麻烦也不少:北柴集团的独立战争虽说在2005年7月就结束了,后遗症却一直没处理好。
北重要求独立后的北柴签协议正式承诺,继续向其提供此前北柴产发动机的备件和系统维护。孙和平一口回绝,声称北柴没有义务为市场竞争对手提供后备支援。他和周到都气坏了,让财务部拖着北柴的两亿多元货款拒不支付。前阵子,双方的律师同时将状纸递到法院。
在海内外市场上,双方也没有过一天的消停。先是北重以种种优惠,挤进了前正大重机现北柴集团长期垄断的西北亚市场。其后,北柴连续两年发动春季攻势,大举南征,夺走了北重南中国市场的不少份额。而海外重卡机械巨头JOP失手正大重机后,并没放弃庞大的中国市场和本土化政策,一座号称亚洲动力的新工业城已在K省拔地而起了。据报道说,这是JOP全球范围内最大的生产基地,一旦达产,将对全球市场尤其是对亚洲和中国市场产生强大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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