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姑便对李双印说:" 二哥,你既知道人家边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咋还绑人家?咱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可不能伤天害理哟!"李双印道:" 也不是专捡这边少爷绑的,是那日回来的路上顺手绑的,再说,当时咱也闹不清他是谁……"
霞姑说:" 现在既闹清了,就放了吧,给姑奶奶我个面子."李双印很爽快,说了声" 行" ,立马便让手下的人把边义夫和王三顺都放了出来.
王三顺一出牢笼,当即跪下给霞姑磕头谢恩.
边义夫却不跪,只愣愣盯着霞姑看,且说:" 姑奶奶这么俊,也……也做强盗呀!"
李双印火了:" 你小子活腻了还是咋的,敢说霞姑奶奶是强盗!"霞姑笑道:" 二哥,你看你,咱原本就是强盗,还怕人说么?"边义夫说:" 就是嘛!"
霞姑却又对边义夫道:" 只是我们做的这强盗,和一般的强盗却不同.在一般强盗手里,早割了你的耳朵去催赎了,我们就不割……"边义夫说:" 你不知道,李二爷原也要割的,他说过,后天再没动静,他就割了……"
李双印笑了,说:" 我是吓唬你,就算霞姑奶奶不给你说情,我也不会真割你的耳朵."
霞姑手一摊道:" 看看,我说不割就不割吧?!"
后来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啥,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晚由李双印做东,在山神庙里喝了一回酒,次日一早便带着边义夫和王三顺下山了.
当时,她对边义夫并没啥特别的好印像,只觉得这人挺白净,面孔也满讨人喜欢,如此而已.
不曾想,到了铜山脚下,临分手,边义夫竟不想走了.
边义夫让家人王三顺回去向母亲李太夫人报个平安,自己要跟霞姑到桃花山去看风景.
霞姑哭笑不得,骑在马上低头瞅着边义夫说:" 桃花山是远近有名的强盗窝,只有姑奶奶这种男女强盗,没啥风景好看!"
边义夫一把抱住霞姑的腿,笑道:" 那我也去,——就去看强盗."霞姑也笑了,探身抓住边义夫脑后的粗辫子,在手上把玩着说:" 你若是去看强盗,倒不如做强盗了."
边义夫道:" 行,就跟姑奶奶你去做强盗吧!"
然而,边义夫进了桃花山不到半个月,李太夫人便由王三顺引着找到了山里,硬迫着边义夫离了山.
边义夫的强盗没做成,只和她做成了一段露水姻缘.
嗣后,边义夫又到山里来过几次,她也到桃花集边家去过,只是双方都再不提做强盗的话了.
霞姑觉得边义夫是个人物,有时候也让人捉摸不透.
你若说这人胆子小吧,碰到当紧当忙的关口上,他胆子偏就很大.往日这样,现在还这样.
你要说他胆子大吧,他在自己母亲面前简直像个兔子.
那夜,霞姑已预想到了李太夫人可能的阻挠,临散前,又对边义夫交待道:
" 运动钱管带的事,你说做就得立马去做,别让你家老太太知道."边义夫这时已悔青了肠子,听到霞姑提到了老太太,又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说:" 老太太只怕已知道了,——我跳墙时你们一抓我,和我一起来的王三顺就跑了,他准要去和老太太说的.这王三顺滑头哩,一边做着我的同党,一边呢,又奉老太太的意思监视我,我拿他实是没有办法的……"霞姑道:" 这话你别说了,运动钱管带这事不是我提的,却是你提的,你现在不能推了……"
边义夫说:" 谁推了?霞妹,你想想,我要是怕死,想推,当初还说它干啥?
再者让你霞妹说,我老边是怕死的人么?!"
霞姑道:" 你不是,我知道的,你明日去钱管带那里运动,我呢,就等着你那边的好消息了."
边义夫沉吟了一下说:" 好,我尽力吧!"
第五章
朦胧醒来,大太阳已当顶照着了,一缕剑也似的白光直射到炕沿上.
光中有尘埃飞舞,堂屋对过的西房里有婴儿的啼声,这都让边义夫警醒.
边义夫想到了边郁氏和新得的儿子,又想到了要到城里去运动钱管带,才下了很大的决心,把眼睁定了.
睁定了眼仍不想起,只望着房梁发呆.
这时,王三顺在外面敲起了窗子,一声声唤着:" 边爷,边爷……"边义夫支起脑袋一看,正见着王三顺贴在半开着的窗子上的脸,那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这让边义夫及时想起了王三顺昨夜的不忠,——昨夜若不是误会,若是真碰上了官厅的暗探,他岂不完了?
边义夫便想狠狠骂王三顺一通,让这狗东西长长记性.
可终于没敢,怕嚷起来,昨夜的事被母亲李太夫人知道,引来极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边义夫只朝窗外的王三顺瞪了一眼,就穿衣起来了.
王三顺偏在窗外表功说:" ……边爷,昨夜真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我都想好了,你要天亮还不回来,我就得去和老太太说了……"边义夫心里更气,操起身边的一件袍子,往窗台上一抽,骂道:" 你小子还有脸说?快滚!"
王三顺身子向后闪了闪,并不滚,又说:" 看看,急眼了吧?其实昨夜的事能怪我么?我又不知道墙那边有人,再说了,要是我先爬过去,边爷你咋办呀?
谁托你上墙呀?啊?"
王三顺的声音越来越大,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败露,边义夫心里真急了,趿着鞋要往院里去.
走到堂屋,西房里的边郁氏隔着半开的门看见了,喊边义夫过去看孩子.
边义夫不能不过去,就硬着头皮过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且强笑着夸了句:
" 这孩子……这孩子也……不算太难看的."
夸罢就走了.
到院里和王三顺一照面,边义夫脸上的笑便收起了,虎着面孔对王三顺道:
" 昨夜的事你别再提!咋夜我是抬举你,你狗东西偏就不识抬举!"王三顺有些摸不着头脑:" 边爷,你……你咋说抬举我?这……这是哪扯哪呀?"
边义夫道:" 哪扯哪?昨夜民军的三个司令都来了,知道不知道?" 又信口开河道:" 我原想保你个第二路队长,你狗东西偏就跑了……"王三顺那当儿就有很非凡的官瘾,一下子认真了,伸着颗大头问:" 边爷,你……真要保我个队长啊?"
边义夫道:" 可不,我已被举了个参谋官,那么大的权,保你个队长还不是一句话么?!" 王三顺悔了,脚一跺:" 嘿,我的个边爷来,事先你咋瞒着我?
我要早知道底细,也……也就不跑了……"
边义夫道:" 我就想试试你这人靠得住还是靠不住!没想到,你真是靠不住的,我在墙里面那么喊你,你还是跑了."
说罢,边义夫不再理睬王三顺,只让王三顺独自在那里后悔.
自己去洗了脸,又用" 美丽牌" 牙粉漱了嘴,便去吃饭.
吃过饭,边义夫估摸着王三顺后悔得差不多了,才剔着牙迈着方步,到了王三顺房里,很坦荡地把霞姑给他的那张革命党的帖子给了王三顺,对王三顺说,再考验他一回,要他代表革命党去运动新洪城里的钱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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