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现在关键的是要将眼前棘手的殡葬改革顺利推开。
个子矮小的社会事务办主任苏亚军出现在院门,侯卫东拉开窗户,喊道:“苏主任,等一会。”
社事办由侯卫东直管,可是直到侯卫东到镇里上班第三天,苏亚军才到办公室谈了一次工作,这种四十老岁的老板凳,工作经验丰富,人脉又广,加上受到年龄限制,进步无望,就成了最不好指挥的部属。
侯卫东目前是在拉拢他,免得他在底下使绊子。
社事办主任苏亚军对于突然崛起的侯卫东,还隐隐有几分保留,等到侯卫东来到身边,他脸色平静道:“侯镇,什么事情?”
侯卫东“呵、呵”笑道:“没事,走,我请客,社事办全体参加紧,你说在哪一家馆子。”
苏亚军正准备出去吃饭,听说侯卫东要请客,想了想,道:“镇里的馆子不行,干脆我们到河口村去,刘卫彬家里开了一个农家乐,环境不错,可以钓鱼,打牌,味道也马虎。”
“今天就算是到河口村调研殡葬改革工作,殡葬改革是一件大难事,要先与村干部沟通,看看有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好建议。”
苏亚军看了看表,道:“走,我去打个传呼,让曾强他们几个人都回来。”苏亚军就准备朝办公室走,侯卫东摆了摆手,道:“不用到办公室,用我的手机。”此时手机在青林镇还是稀罕物,除了赵永胜和粟明各有一部外,就只有侯卫东在用手机,当然,赵、粟二人是公款消费,侯卫东纯属私人消费。
苏亚军额头上出现几条皱纹,他笑道:“侯镇,你这些洋玩意我不会用,还是去办公室打电话。”
在等传呼的时候,苏亚军开始叫苦道:“侯镇,我们社事办管着广播站、民政办,点多面广,特别是殡葬改革以来,任务更重,我建议还是买一辆面包车,不超过十万。”侯卫东是副职,根本不敢表这个态,道:“这事要由赵书记和粟镇长才能定下来,我去跟他们说说。”
苏亚军当然知道其中关节,他只是出难题考考侯卫东。
几分钟之后,在社事办办公室坐了十分钟,曾强、杨川闽、王蓉以及程义琳就陆续到了办公室,社事办一共五人,主任苏亚军四十来岁,副主任曾强三十来岁,其他都是二十岁左右,听说侯卫东请大家到河口村钓鱼,都笑逐颜开。
一行人就来到镇外,在公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来了一辆破客车,摇摆着到了河口村的刘书记家里,已是一点钟了。
河口村的支部书记书记叫刘卫彬,三十来岁,他是下青林村干部中出名的精明人,前几年做花木生意,经常到广东、福建一带跑,见多识广,很有些经济头脑,这两年就在家里搞了一个苗圃,专门从福建花木批发市场进高档的小花木,移栽几年以后,再卖到益杨和沙州。
苗圃旁边就是一个四亩大的池塘,他在塘里放了许多土鲫鱼,搞起了钓鱼、赏花、吃饭一体的农家乐,这也是从沿海地区搬过来的经验,在益杨县还是头一份,每到星期天,许多益杨人就过来玩,生意就好得很。
由于是周三,刘卫彬的花园里就只有一桌客人,他正提着水壶侍弄着花草,他与侯卫东并不熟悉,只见过一面,所以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侯卫东,就招呼苏亚军道:“苏主任,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也不打个电话。”
苏亚军道:“今天是侯镇请客,把菜弄好点。”
刘卫彬这才认出侯卫东,道:“侯镇是稀客,第一次到我们河口村,我去把杨主任叫过来,这一顿就算是我的。”
侯卫东笑着道:“我好不容易才逮着请客的机会,谁也别和我争。”
曾强取过一支简易钓鱼杆,道:“你们慢慢聊,我去钓鱼去了。”
侯卫东看着萧瑟的池塘,道:“这大冬天的,钓鱼真是受罪。”
刘卫彬从半新不旧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红塔山,道:“侯镇,抽烟。”又道:“我这塘子喂得有老窝子,好钓得很,县里不少客人都喜欢来钓鱼,组织部肖部长来了好多回。”
侯卫东笑道:“我在县里也有不少朋友,三月份,我带他们下来玩。”刘卫彬笑道:“侯镇带的人,我一律八折优惠。”侯卫东开玩笑道:“八折少了,打七折。”
村主任杨文武也过来了,说了几句话以后,侯卫东就道:“拿两幅扑克来,我们四人打双扣。”
苏亚军一直在观察着侯卫东,见他入乡随俗,很快就与刘卫彬说得投机,暗道:“难怪上青林几个村干部成天跟着侯卫东跑,果然有些道行。”
打了几把,侯卫东随意地道:“刘书记、杨主任,今年沙州全市都要搞殡葬改革,你们听说过没有?”
刘卫彬道:“从电视里看到此事,青林镇在山区,和一般的镇不一样,到处都可以埋人,殡葬改革难度太大,这事根本不可能搞起来。”
苏亚军只顾打牌,不说话,他要看看侯卫东如何与村干部说这事情。
侯卫东先讲大道理:“殡葬改革的目的是移风易俗,节约土地资源,减少人们的丧葬费用,现在死人与活人争地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不少青山都开始白化,党和国家已经重视这个问题。”
两个村干部都沉默地听着。
“农村实行火葬是大势所趋,目前、岭西全省只有少量的土葬区,沙州全市都是火化区,益杨县政府已经发了文件,要求在五月一是日全县一律不准土葬,必须火化,火化一具民政局要给予补贴。”
杨文武以前当过民办教师,后为嫌工资少,就竞争当了村委会主任,他深知此事的艰巨性,把头摇得如拨郎鼓一样,道:“殡葬改革比计划生育还要难,真要执行下去,不知要出打多少架,扯多少皮,村里要想开展工作,根本不敢接招。”
苏亚军很想帮着解释几句,看到侯卫东成竹在胸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到头。
侯卫东在上青林呆了两年多,天天与村干部混在一起,对村干部所思所想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开始慢慢地抛出人民币这个武器,道:“县里给青林镇下了火葬任务,只要能完成全年任务,可以适当进行土葬,根本新精神,实行土葬必须要交土地占用费,每一具五千到一万不等。”
刘卫彬听说要收土地占用费,脑袋就转得飞快,道:“土地占用费如何使用,是否上交县里?”
侯卫东心道:“聪明人硬是不一样,刘卫彬是生意人,看来已经嗅出了其中隐藏利益。”
他道:“土地占用费由社事办来收。至于如何使用,县里也有了明确要求,全部归各乡镇使用,不用解交县财政。今天上午召开开了党政联席会,经研究决定,收到的土地占用费,将返还给村里面20%,作为你们的工作经费。”
刘卫彬和杨文武对视了一眼,刘卫彬叫苦道:“就20%的返还,这也太低了,殉葬改革,我们村干部永远是第一线,不知要得罪多少人,20%返还,我们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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