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江长得人头马头,腰也粗,他头一昂,道:“不拿一分钱,算是支持?支持个锤子。”
侯卫东有些尴尬。
江主任为了要忠厚得多,闷着头抽了一会烟,道:“老秦,你看这事,还整不整?”
秦大江发泄了一通,也闷闷地坐在江主任身旁。
侯卫东道:“修公路不是高科技,我们不铺水泥路面,主要就凭劳动力,我觉得这公路能修,如果你们两人放弃了,这公路不知何年何月能够修好。”
两位村干部仍然坐着不吭气。
侯卫东追问道:“到底修不修路,你们两人说一声。”
秦大江抬起头,道:“侯大学,这不关你的事,你着什么急。”
修路是侯卫东的自我救赎,而且他在书记、镇长面前下了决心的,话说得太满,如离弦之箭,根本无法收回来,见到两人的模样,他就恼怒地道:“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难怪几十年都修不好一条路,上青林的汉子都是孬种,遇到困难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耍嘴皮子,你们就这样放弃了,以后龟儿子才提修路的事情。”
秦大江双手捧着头,想了一会,突然站起身,道:“侯老弟说得有道理,这一次我们不能再放弃了,修路,屁眼虫不修路!”
“老江,你和唐桂元是同学,你就去做尖山村的工作,我去找望日村的曾宪刚,只要尖山和望日工作能做通,我们就开始行动。”秦大江外表粗豪,内里子却透着精细,他看了一眼侯卫东,把一个难题丢给了他,“侯卫东,你和刘工程师都是知识分子,图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共同进行,争取在九月初开工,到十一月份,把公路的线路拉出来。”
侯卫东一口答应,“好,这件事情交给我,我负责图纸,你们负责组织人。”
与独石村两位村干部搭成了共识,侯卫东就在村里简单吃了饭,滴酒未沾,就回到了上青林场镇。
高乡长空里纱门关着,估计是在睡午觉,侯卫东原本想敲门,想想又觉得不妥,就到楼下,将办公室打开,见桌上又有许多灰尘,就提来一桶水,用抹布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把地面扫干净。随后在办公室看了一会新到的《人民日报》,至从邮政代办点成立以后,报纸就很及时了,《人民日报》最多晚上四、五天,而以前则是半月报。
三点多钟,终于听到了高乡长的说话声,侯卫东放下手中报纸,就朝楼上跑去。
“高乡长,你有没有刘工程师的电话,我们给刘工程师打一个电话,和他约约见面的时间。”
高乡长睡得浑身是汗水,他看着同样大汗淋漓的侯卫东,道:“见了刘工程师,没有钱,仍然拿不到图纸。”
“高乡长,你就打一个吧,能不能拿到图纸,总要试一试。”
“侯老弟,你真会磨人,好,好,我去找一找电话本,上面应该有刘工程师的电话。”
县交通局工程科,刘定江正在做图,突然电话响起,他接过电话,听到是高乡长的电话,便道:“高乡长,什么时候把钱给我,为了做图,我又出力又出钱,二年了,高乡长,你就把钱付了吧。”
第52章 修路的疯子(五)
不论如何做工作,高乡长也不愿意到益杨去,最主要原因是他心脏病有发作的迹象,爬上青林山,实是在一件难事。侯卫东也知道高乡长所说皆为实情,也就不好强迫他到益杨县去找刘工程师,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青林山下,找到杨凤,开了一封介绍信,就直扑益杨县。
出发前,侯卫东动了一个心眼,为了能见到刘工程师,他并没有再打电话,准备进行突然袭击。
县交通局是一个老式的宅院,小小的庭院,停着几辆亮晃晃的小车,房子虽然旧,绿化却很好,而且绿化所用的盆子皆为上好的紫色陶色盆,上面绘着各式图案,显得很是气派,不断有人急匆匆地走进走出,一派繁忙景象。
侯卫东在门外稳了稳心神,走到一楼,走廊上,一名男子坐在桌子后面,道:“你找谁?”
“刘维工程师。”
“过来登记。”
那名男子记下了侯卫东的名字以及工作单位,挥了挥手,道:“刘工在三楼。”
工程科,有四张办公桌,挂着许多图表,还有一些绘图的工具,只有一个小个子坐在桌边埋头画图。
这些天来,刘工的名字一直在侯卫东脑海里盘旋,已经成为了老朋友,此时,见了名字的主人,侯卫东就热情地道:“刘工,你好,我是青林镇的侯卫东,高乡长给你打过电话。”
刘工程师个子极小,戴着一幅厚厚的眼镜,脸皮就如风干的萝卜,完全符合侯卫东头脑里的知识分子形象,他抬起头,摘下眼镜,又把手中的笔和尺子放在桌上图纸上,看了侯卫东好几眼,疑惑地道:“你是青林镇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叫侯卫东,是今年才到青林镇工作,驻青林工作组。”
看侯卫东的形象,刘维以为他是分到青林镇的大学生,可是听说是驻青林工作组,就道:“工作组的,才退伍回来的?”侯卫东就含糊地道:“是的,才分来。”
刘工程师又把眼镜戴上,取过笔,又开始忙了起为,把侯卫东晾在一边。
“刘工,我们准备修通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公路,这条公路关系到上青林七千多人,请刘工。”
话没有说完,刘工就不客气地打断道:“地质勘察是我请人做的,已经将钱付了,一万二千元,是我私人垫付的,把这笔钱拿了,我就可以考虑给图纸。”
侯卫东把面部表情变得格外诚恳,“钱一定会付的,请刘工相信,只是财政现在紧张,明年一定付。”
刘工根本不为所动,“侯卫东,你担任什么职务,话说有用吗?”他不等侯卫东回答,收了收图纸,道:“我有事,要先出去,下次来要图纸,最好把钱带上。”正说到这,桌上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刘工接了电话,连声道:“吴局,我马上下来。”
侯卫东见刘工作势要走,急道:“刘工,你别走,我们再商量商量。”
“侯卫东,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也要理解我,当初为了支持上青林镇建设,原本应该收七万五千元,这是部颁标准,我只收了两万元,等于义务做工,这点钱,当初和高乡长、秦镇长都说好了,不知道为何迟迟不付这钱。”
刘工站在门口,道:“对不起,我要出去了。”
“侯卫东,这不关你的事情,我也对你没有意见,只是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你回去给秦镇长说,刘维是讲义气的人,可是也不能太亏我,更不能因为你们内部的原因,把我的钱拖起。”
刘维来到楼下,一辆小汽车已经发动了,刘工上了小车,一溜烟就不见了,把侯卫东一人丢在了院子里。
侯卫东满脸尴尬,内心更是失望,就在交通局门口楞了半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他来到了一个小馆子里,炒了一份青椒肉丝,煮了一个汤,吃了两碗干饭,心情这才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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