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运气不好,毕业前男朋友分手,工作以后单位效益又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侯卫东苦笑一声:“我是偏僻乡镇的一般干部,没有话语权,哪里有本事帮她。”
两人又聊了一会亲密的话题,便挂了电话。
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情绪再一次低落,他深切意识到,毕业以后,社会就撕掉了温情的面纱,许多现实问题就必须由自己的肩膀扛住,而初出校门,肩膀实在稚嫩,又能扛得起多重的压力。
正在彷徨间,屋外响起曾宪刚的声音:“侯疯子,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走,到我家里去,今天给你接风。”
听到接风,侯卫东就是一哆嗦,他笑道:“曾主任,这接风就免了,昨天独石村给我接风,现在我的头还在爆炸。”
曾宪刚就认真地道:“今天是我私人请客,就我们两弟兄,一个外人都没有喊。”
侯卫东就不好推脱,跟着曾宪刚就朝尖山村走,到了曾宪刚院子,就看见曾宪刚的老婆正在院子里面剖鱼,侯卫东连忙道:“嫂子,给你添麻烦了。”曾宪刚老婆笑声很大,道:“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哪象曾宪刚,从来不知道说句客气话。”
曾宪刚家的小男孩就在院子角落,和两只黄狗追来追去。
等到满满一盆渔端了上来,曾宪刚就道:“我老婆曾经到重庆的渔馆打过工,她弄的花椒鱼是上青林最好吃了,你尝尝。”
花椒鱼是名副其实的花椒鱼,浮在表面上的一层,除了干红海椒就是颗粒均匀的花椒,肉质嫩而香,味道好极了。
酒过三巡,二人微熏,曾宪刚就开始说正题了,“疯子,我今天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听曾宪刚说得郑重,侯卫东就道:“你不要客气,有事就说。”
“照目前这个进度,四、五月份,大车就可以上山,我有一个想法。”曾宪刚曾经到广东去打过工,他是石匠,曾在江门的一个石厂干过,当年日夜开工,片石和碎石仍然供不应求的场景,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头脑中,此时公路修通,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妹妹嫁到了独石村,就在林杨上面不远,公路刚刚从她们家门口经过,她家的自留山就是一个石山,上面盖层很薄,只有几十公分,我想投些钱,开一个石厂,今天是交通建设年,开石厂肯定赚钱。”
侯卫东知道曾宪刚话中有话,道:“既然能赚钱,就赶紧开。”
曾宪刚面露难色,道:“我去年才盖了新房子,钱用得差不多了,缺少资金,还有,石厂开起来了,我也没有销路,这样,我们两人合伙干。”
侯卫东手里也没有钱,只是上一次母亲刘光芬曾答应借五千块钱来买图纸,由于货了款,就没有回家取,这算是一笔可以动用的资金,他想了一会,道:“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曾宪刚并没有干过石厂,同样是两眼一抹黑,道:“应该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人工钱、补偿青亩钱和炸药雷管钱,其他钱还想不出来。”
侯卫东是学法律出身的,比较重视契约,道:“这样,我们一起去看一看现场,如果确实可以,就具体谈合作的事宜,签一个合伙协议。”
曾宪刚笑道:“我们两弟兄,说好了就行了,不用签协议。”
“先说断,后不乱,这是长期合作的保证。”
第81章 无心之柳(一)
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顺着小道就朝上青林场镇走,曾宪刚的建议,其实让他心里就充满了矛盾:自已到上青林来,是来干事业的,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乡镇当个私营业主。
但是生活在露出无情一面的时候,也不时给劳碌的人们开开玩笑,否则,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侯卫东,也就是品尝生活给他开的玩笑。
侯卫东是政法系毕业的,习惯性地想起政策和法律问题。中央一直强调干部不准经商,他虽然被发配到了上青林,可也算是编制内的行政干部,若是经营这个石厂,就是违纪了,侯卫东思来想去,就根据和曾宪刚谈好的内容,草拟了一份合伙协议。
星期六下午,侯卫东给高乡长说了一声,就在中午1点提前下了山,到益杨县用了三个小时,从益杨到吴海县又用了三个小时,侯卫东到了家,已是晚上八点。
刘光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只见几个演员在电视里大吼大叫,看见侯卫东回来,高兴地喊道:“三儿,怎么才回来,吃饭没有?”说着就把拖鞋递了过来。侯卫东走到了客厅,在家里他很放松,特别是刘光芬面前,他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不客气地抢过遥控器,立刻换了一个台,道:“妈,你的欣赏水平太低了,又看琼瑶的连续剧,爸在哪里?”
刘光芬这两天都在和侯永贵争夺客厅的彩电,刘光芬要看台湾的连续剧,侯永贵要看动物世界,当然,每次都是刘光芬胜利,侯永贵只得到里屋去看那台小电视。听到儿子说话声,侯永贵已经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棉袄,这是以前军队里发的,已经披了好多年了,看上去就有些臃肿,平时穿警服时的干脆劲就荡然无存。
侯卫东就道:“屋里太冷了,干脆我们去买一个冷暖空调。”刘光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买空调可以,你们三兄妹一人赞助二千。”
厨房里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是侯卫东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刘光芬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给弄点好吃的,今天中午你姐回来了,我给她烧的肉。”她坐在侯卫江对面,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心里特别高兴,嘴上却说:“发了工资,没有给你爸爸和我买一块钱的东西,养儿子有什么用,当年你姐姐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说起二姐,侯卫东就道:“我听说益杨县丝厂效益不好,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二姐厂里效益如何?”
刘光芬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你二姐正式下岗了,幸好你姐夫收入高,要不然就惨了,看来,还是在政府机关保险。”
侯卫东感叹道:“上半年厂里还景气,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刘光芬恨恨地道:“下半年国际丝价下落,厂里的问题来了一个大爆发,一下就跨了,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厂子跨了,看他们吃什么。”
侯永贵趁着母子俩聊得热闹,就将电视换成了动物世界,然后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刘光芬注意力全部在儿子身上,也没有管他。
“你公路修得如何?图纸钱怎么解决的。”
听说是以私人名义货的款,侯永贵就开始教训道:“公私分明,是两层意思,公家的钱物不能拿,私人钱物只有这么点,也不要轻易贴进去,这是原则问题,除非单位给你出书面的借据。”
侯卫东学法律的,对这事的利害关系也是清楚,他吃完一碗饭,刘光芬又给他舀了一碗,侯卫东就将红烧肉的汤水倒到碗里,这种吃法,将红烧肉的精华全部收入了碗中,是侯卫东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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