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车上,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回来了,你在家吗?”
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了哗哗的麻将声音,小佳一边摸麻将牌,一边道:“今天赵姐过生日,我陪她打麻将。”
小佳身边已经聚起了一群官太太,时常聚在一起,话题很多,能量不小,这也就是所谓的圈子,对于这个圈子,侯卫东以前还是挺支持,只是随着职位的升高,他对这个圈子基本上就是默认,不提倡也不反对,现在,甚至不太赞成小佳长期混迹于其中。
“小佳,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我要到省党校。”
小佳闻言看了看表,道:“这边才凑起搭子,走了不太好,你喝酒了吗,在家里休息一会,我十一点准时回来。”
打完电话,桌上几人都开始笑话她,赵秀道:“算了,让小佳回去,侯市长明天要到省党校学习,他们小两口也要亲热亲热。”洪昂的夫人道:“亲热是可以的,但是小心蹬掉了被子,别感冒了。”
这些中年女同志说话粗野得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男同志,小佳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道:“都老夫老妻了,还亲热个什么劲。”她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心里也想早些回去了,只是碍于麻将场子,就打定主意在十一点准时结束。
侯卫东进了屋,打开了客厅,抬眼就见到小囝囝摆在屋角的玩具,还有屋角毛绒绒的各式芭比娃娃,看着这些玩具,他突然就很想抱一抱小囝囝,闻一闻身上好闻的汗水味道,可是抬手看表,已是九点半了。
侯卫东原本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小囝囝是否睡觉,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给岳父岳母打电话。
他此时涌上了酒意,来到了客厅角落的音响前,选了四兄弟的大碟,很快,《离家五百里》在屋内飘荡起来。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的那班火车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你会明白我已离开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一百里,一百里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一百里,一百里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Lord,Im one,Lord,Im two
上帝,过了一百里,过了两百里
Lord,Im three,Lord,Im four
上帝,过了三百里,过了四百里
Lord,Im 500 miles away from home
上帝,我离开家已经五百里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离开家,离开家
Away from home,away from home
离开家,离开家
Lord,Im 500 miles away from home
上帝,我离开家已经五百里
Not a shirt on my back
我衣不遮体
Not a penny to my name
我身无分文
Lord,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上帝,这条路不能让我回家去
This a-way,this a-way
这条路,这条路
This a-way,this a-way
这条路,这条路
Lord,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上帝,这条路不能让我回家去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的那班火车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你会明白我已离开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你会听道一百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这首歌的歌词内容与侯卫东的生活相去甚远,可是其意境与深深地感染了他,频繁使用数词和重复手段,表达了人生路途之艰辛。这五百里路,是人生艰辛路。古今中外,背井离乡讨生活的人们,有的富足,也有的穷困;但无论是富足还是穷苦,心中的离愁却是永远难以磨灭的。
侯卫东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将这首歌听了两遍,他脑中浮现出了郭兰的影子。
在第二次约会以后,两人似乎都有意回避着对方。而侯卫东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郭兰的想念,经常在脑海中浮现起与郭兰在一起的细节,今天喝了酒,明天就要离开这块洒过青春和汗水的土地,在歌声中,他感受到了类似离家五百里的愁绪。
“我在听歌。”侯卫东主动给郭兰打了电话,这也是第二次约会以后,他主动给郭兰打的第一个电话。
郭兰坐在台灯下看书,接到电话,差一点将台灯打翻,扶正了台灯,她用平静的声音道:“你在听什么歌。”
侯卫东重新放响了《离家五百里》,又将手机靠近了音箱,顿时,郭兰耳朵里也充满了纯净的乡村歌曲。
歌曲结束,侯卫东道:“我明天要到省党校去培训,时间半年。”
“我知道这事,明天就走吗。”
“明天上午走。”
郭兰又道:“我通过了研究生考试,在上海,四月开学,我是带薪读书。”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短暂的沉默,侯卫东道:“你到上海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我抽时间回沙州学院的房子。”
郭兰内心深处不断有声音道:“这种关系不道德,也没有前途,坚决不能继续下去。”另一种声音马上有提出反对意见:“我爱侯卫东,就是爱他,我又不是清教徒,为什么不能见面。”
她心里着实挣扎了一会,最后一咬牙齿,道:“我是四月二十四日到上海。”她没有明确同意是否见面,但是说出了离开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同意见面。
侯卫东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侯卫东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酒意慢慢上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五花八门的梦。
在梦中,他站在绢纺厂的厂门内,被愤怒的工人围住,工人们开始是在怒骂,在吐口水,后来就是拳脚相向。虽然是梦中,他却感到异常真实,甚至感到了脸上、胳膊上、背上被拳打脚踢的痛梦,闻到了工厂特有的味道,以及机器轰鸣之声。
正在被挨打之时,郭兰扑到了侯卫东的身上,她拼命地吼着,骂着,全然没有平时的文静,很快,脸上有了鲜血,鲜血滴在了侯卫东脸上,温润而有着淡淡的血味。侯卫东发怒了,跳起来与无数的拳脚对抗,当袭来的拳脚散去以后,他吃惊地发现,在一旁的郭兰已经不知去向。
四处寻找,只见远远的有一个背影。
侯卫东就如月光宝盒中的朱茵,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在梦中居然痴了,拼命要喊“郭兰”的名字,却无法发声。
“嘿,怎么在沙发上睡觉,要生病。”小佳打开房门,见到在沙发上熟睡的侯卫东,将他推醒。
侯卫东此时还沉浸梦镜中,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小佳,他心里有些忐忑,暗道:“刚才我梦到郭兰了,喊出声了吗?”偷眼看小佳的脸色,一切正常,这便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喊出声。
“十一点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了十二点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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