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天心里明白,强做笑脸说:"士岩同志,我看还是退了好,这样清白利索,免得让人怀疑我和齐全盛同志达成了什么妥协,也不好就高雅菊的问题公道地发表意见了."
李士岩摆摆手:"关于高雅菊是不是解除双规,重天同志,我们最好先不要定,你不要急着定,我也不拍这个板,我的意见还是大家一起研究,集体决定."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重天,不瞒你说,陈立仁同志今天来找我汇报了,意见和你正相反,要正式批捕高雅菊!"
刘重天万没想到,自己的老部下,最信任的助手,竟会背着他越级汇报,一下子呆住了.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如果是别人提出批捕高雅菊倒还罢了,可以理解为工作上的分歧,偏是陈立仁!陈立仁和他是什么关系?让李士岩和省委怎么想?不能不怀疑他的立场和用心啊!
李士岩却不说陈立仁汇报的事了,意味深长地向刘重天通报起了省三监的调查情况:"……重天啊,祁宇宙死得不明不白啊,据那位涉嫌中队长毕成业交代:案发前有人送给他五万元贿赂,让他对监号犯人的行为眼睁眼闭.送钱的人自称是‘替人消灾公司’老总."
刘重天的头轰的一声像要炸了:"谁有灾啊?谁要请人消灾啊?看来就是我喽?"
李士岩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刘重天:"这就是那位替人消灾公司老总,你认识吗?"
刘重天端详着照片上的那张胖脸,摇了摇头:"不认识,也从没见过."李士岩不动声色地说:"此人亲口告诉中队长毕成业,说你是他的老领导,当年在平湖当市长时对他很关心.哦,此人的真实身份也查清楚了,叫王国昌,武警部队的复员军人,曾在平湖市民权路派出所当过民警,七年前因涉嫌黑社会犯罪,被开除公职,判刑三年……"
刘重天听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士岩同志,你不要再说了,反正这个人我不认识!"
李士岩不说了,叹了口气,收起了照片:"对王国昌的通缉令公安厅已经签发了."
这时,刘重天突然想起了杨宏志对王六顺讨债公司那位葛经理的描述,夺过李士岩手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提醒道:"士岩同志,我想起来了,照片上的这个人有些像杨宏志说的那位讨债公司葛经理,就是绑架杨宏志的那个黑社会犯罪分子,我建议你们请杨宏志辨认一下!"
李士岩眼睛明显一亮:"好,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到镜州去."刘重天不无讥讽地建议道:"士岩同志,我看最好你亲自去,既然陈立仁同志舍近求远,向你直接汇报,我这个专案组组长也没必要再当下去了,你就把专案组组长接过来算了."
李士岩怔了一下:"重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秉义同志从没想过要撤你这个专案组长啊!我今天开诚布公和你谈,还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嘛!你要正确对待嘛!立仁同志我了解,你更了解,他是你的老部下了,不可能搞你什么小动作,我看立仁同志还是出于公心的嘛!"
刘重天无言以对,苦苦一笑:"好,好,士岩同志,我啥都不说了,主动回避一下吧!"
李士岩想了想,挺恳切地道:"重天,你主动回避一下也好,就是没这些烦心事,我也得让你歇歇了,看着你家里这个情况,我于心也不忍啊!你就安心休息几天吧!"
刘重天冷冷看着李士岩,却又问:"士岩同志,这是命令吗?"李士岩摇摇头:"不,不,重天,这是建议,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刘重天心里很难受,扭头就走:"那好,你这个宝贵建议我接受了!"下了楼,来到邹月茹的病房,刘重天才渐渐冷静下来,要陈端阳回家,自己陪护.
陈端阳不愿走,反要刘重天回去好好睡一觉,说是大哥眼窝都陷下去了.
刘重天火了:"叫你走,你就走!明天早上打个电话给齐书记,把按摩椅退回去!"
邹月茹被吵醒了,得知情况后说:"退什么啊?重天,这能怪到人家齐书记么?!"
刘重天有苦难言:"月茹,我不是怪齐书记,是没办法,怕人家说闲话呀!"邹月茹道:"说什么闲话?你们老这样僵下去好啊?我看齐书记就不错,自己处境那么难,还没忘了我这个残疾人.重天,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再说,我也喜欢这个按摩椅."
刘重天只好改了口:"那这样吧,按摩椅留下,把钱还给齐书记,让他退给市委吧!"
邹月茹一脸的无奈:"重天,这事你再想想好不好?别再激化矛盾了."刘重天强做欢颜:"好,好,月茹,这些不愉快的事都别说了,说点愉快的事吧!告诉你:刚才我和士岩同志谈了一下,请下了几天假,准备好好陪陪你……"
邹月茹根本不信:"刘书记,那么重要的反腐败工作,你就会放下了?"刘重天笑道:"地球离了谁不转啊?我休息了,士岩和同志们不会休息嘛!"邹月茹凄然一笑:"重天,你别瞒我,是不是碰到什么大麻烦了?"刘重天仍在笑:"麻烦?还大麻烦?我会有什么大麻烦?别瞎揣摩了."邹月茹眼里溢出了晶亮的泪珠:"重天,我知道,都知道,可却不敢问你.
老齐送按摩椅那天就和我说了,现在镜州的情况很复杂,事态发展出乎预料,已经不是他和你可以把握的了.老齐说他在劫难逃,可能会中箭落马,你和镜州难解难分,也可能中箭落马,是不是?"
刘重天愕然一惊,语意不详地感叹道:"看来,老齐政治斗争经验很丰富哟!"邹月茹小心地建议道:"重天,我看你得找找秉义同志,向秉义同志做个汇报了."
刘重天想了想,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人:"有这个必要吗?"邹月茹说:"我看有这个必要,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你得让秉义同志有个数……"
六月的鹭岛之夜柔美而静谧.月色星光下的湖水波光起伏,湖中的画舫、九曲廊桥被灯火装点得五彩缤纷,如诗如画.阵阵凉风掠过湖面,吹散了白日一整天的暑气,拂起了岸边的垂柳,筛下了一片片碎银般滚动的月光,使得整个鹭岛宛若梦中的仙境.
齐全盛的心情却没有在这个鹭岛之夜愉快起来,陪陈百川在湖边散步时,一直长吁短叹.
陈百川是上午从上海过来的,省里的接待规格很高,安排了一个办公厅副主任带车到上海去接,中午关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接风宴请,晚上省委书记郑秉义设家宴招待,
把这老爷子灌了个不亦乐乎.老爷子的态度和口气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上了鹭岛便对齐全盛大发感慨,说是郑秉义和关省长比他们当年强得多,年富力强,朝气蓬勃,工作思路很不错哩.
齐全盛阴阳怪气地说:"是的,人家的思路是不错,该搞倒的要搞倒,该保住的要保住!"
陈百川看出了齐全盛的情绪,口气严厉地批评说:"全盛,你这叫什么话啊?
啊?听你的口气好像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我看你没什么好委屈的!建起了一片高楼,倒下了一批干部,
这是不是事实?是谁想搞倒你吗?搞倒你的是你自己嘛!镜州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齐全盛就没有责任?我看你责任不小,就是我老头子做省委书记也饶不了你!你现在要清醒,不要再到处发牢骚了,一是要端正态度,二是要总结经验,三是要挽回影响,这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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