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_周梅森【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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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明安心也软,愣愣地瞅着于婉真道:“这……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于婉真笑了笑,反过来去说服朱明安:“这是邢楚之逼我们做的,商事如战事嘛,来不得妇人之仁的!”

  朱明安又说:“可……可万一受合众、大中国的影响,‘新远东’真就跌掉了底,那……那咋办?”

  于婉真想了想道:“那也只好拼,真是那样就是天命了!”

  于是,朱明安一上午再没做一把多头,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并把场内的交易情形随时让于婉真通过电话告诉何总长。然而,也实是提心吊胆,怕这般跌下去,局面会不可收拾。

  熬人的上午终于一分一秒捱过去了,12时正,终场锣鼓敲响,“新远东”以每股16元2 角的低价收盘。

  中午,何总长和胡全珍、白牡丹等人又是一番紧张磋商筹划,还把于婉真从交易所叫了去参予意见,最后一致认为16元2 角已是底价了,不能让“新远东”

  再跌了,遂决定下午一开市,联手吃进。

  2 时整,后市开市,交易市场内一下子人如蚁集。“新远东”昨日夜市和今日上午前市的骤跌,引起了一般民众的恐慌,许多人中午连饭都没吃,就在交易所门外等,门一开,便都涌进来,潮水一般,人比上午要多得多。朱明安在场内转了一圈,从众人的脸色和议论中已觉察出,场内的抛风已趋形成,如不联手吃进,“新远东”真就险了。

  下午是以每股16元开拍的。开拍后只几分钟,便有不少人大叫卖出。而与此同时,强有力的买进开始了,何总长和胡全珍派出的经纪人,都挤到拍板台下的围栏前,又是打手势,又是伸臂叫嚷,3000股5000股的大量吃进。许多要抛的人迟疑起来,把已准备抛出的主意先收了,困惑不解地在一旁观望。

  新远东的股价开始飞速回升,由16元转眼间跳到18元2 角,将停板时已破了20元大关,至每股20元8 角。

  第二盘21元开拍,卖出之声已荡然无存,拍板台下一片买进的喧声——后来得知,就在这时,在场外指挥的邢楚之看到势头不好,知道何总长这边反击了,自己如再把空头做下去,只有跳楼一途,遂反做多头,大量买进,才没把镇国军的82万军费和自己的30万血本最后赔完。

  这一来,上涨的动力更大,后市收市股价竟又回到了27元3 角的高位,距昨日夜市28元2 角的价位已相差无几。场内场外,众人便议论纷纷,说是“新远东”

  这二日内的暴跌骤涨,都是空头集团和多头集团斗法所致,而“新远东”终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不论是多头集团抑或空头集团,都撼它不动。

  为此,朱明安大为兴奋,把合众、大中国和华洋倒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晚立在写字间的窗前,看着窗外夜都市的万家灯火,心情极是愉快,临离开交易所时,还给于婉真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得意地对于婉真说:“小姨,今晚你得好好犒劳我……”

  第十四章为了庆贺胜利,何总长破例在家里请客,以他和五太太的名义,邀了于婉真、朱明安、胡全珍和白牡丹来吃火锅。

  最先到的是白牡丹,白牡丹事先不知道何总长都请了谁,一进门,见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便问何总长:“今日明安来不来?”

  何总长说:“要来的,我把他和婉真一并请了。”别有意味地看了白牡丹一眼,又拖着长腔说:“我知道你喜欢他,敢不请么?”

  白牡丹冲着何总长笑了笑,没做声。

  何总长扯住白牡丹的手拍了拍:“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欢那小白脸,那小白脸喜不喜欢你呀?”

  客厅的壁炉已生了火,屋里挺热,白牡丹把手从何总长手里抽出来,又把穿在绿缎旗袍外面的毛线衫脱了,挂到衣帽架上,才叹了口气对何总长说:“谁说我喜欢小白脸?我喜欢他啥?我才不喜欢他呢!”

  何总长说:“你别骗我,我都听孙亚先说了。”

  白牡丹道:“那是孙亚先瞎说,这人是记者,专靠瞎说混饭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又说,“朱明安不是和我,却是和……和谁,何总长,你猜猜看?”

  何总长手指往白牡丹额头上一按:“不就是和于婉真么?我知道的。”

  白牡丹道:“真不像话呢!一个外甥,一个姨妈,竟然……”

  刚说到这里,朱明安和于婉真被一个老妈子引着进来了。

  白牡丹一怔,和何总长一起迎上去,和于婉真、朱明安打招呼。打招呼时,便瞅着于婉真身上的法国线绒外套说:“婉真,你这外套真漂亮,是明安孝敬的吧?”

  朱明安有些窘,讷讷道:“白小姐又……又开玩笑……”

  于婉真却扯着白牡丹的手,挺认真地说:“真还就是明安买的呢!是昨天在‘大西洋’买的,今日要到何总长这来,明安非让我穿,我倒没觉着哪里好,实不想穿,可明安就是不依,便穿上了。白姐,真是很好么?”

  白牡丹知道于婉真在刺她,心里恨恨的,嘴上却说:“不错,真不错,明安有眼光。”

  何总长也说:“明安算是被婉真调教出来了,前天和邢楚之斗法斗得好,今天我得好好敬明安几杯酒!”

  于婉真笑道:“哪里呀?明安做得好,是因为有干爹你撑着哩。”

  朱明安连连点头,对于婉真的话表示赞同:“是的,是的。没有何总长,我哪经得起这种事呀!”

  何总长高兴了,哈哈大笑着,默认了自己的不同凡响,挥着手说:“邢楚之哪是我的对手?他实是不自量力呢!”

  朱明安道:“可这家伙终是滑头,还是逃掉了……”

  何总长摇摇头说:“没逃掉!——我能让他逃了么?昨日我已把邢楚之挪用军费的事电告了镇国军司令部,当天刘督军就下了手令,要抓他,只不知抓到没有。”

  朱明安舒了口气:“这就好。就算抓不到,这人也不敢再到咱‘新远东’露面了……”

  何总长和朱明安说话的当儿,白牡丹已拖着于婉真坐到了自己身边的沙发上,说起了悄悄话。

  白牡丹指着朱明安穿在身上的米色西装问于婉真:“这是那回咱在万福公司给明安买的吧?”

  于婉真瞅了朱明安一眼,含糊地承认:“好像是吧。”

  白牡丹说:“真精神。婉真,你算是有福气。”

  于婉真道:“我也是没办法,他14岁跟我,就恋我……”

  白牡丹吃吃笑了:“今日就恋到床上……?”

  于婉真白了白牡丹一眼:“那又怎样?”

  白牡丹还是笑:“不怎样,我……我和他也有过的。”

  于婉真淡淡地道:“这我知道,明安早和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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