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情,区长不知道,让县上抓了,上面怪罪下来,区长的面子你顶替吗?"
那个警察又插一句:
"叫他自个打去,秀才爷给他请功呐!"
于令灰傻眼了,央求丁立冬:
"老弟,你说怎么办?"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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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立冬不慌不忙地说:
"照我说,还是等天亮,回了区长再说.你想,那共产党也是人骨人肉,这雨天黑夜,也是找石匠玉家下宿的,还会走了?"灰瘸狼一想,连说有道理,就和于守业坐下等着.丁立冬忙着拿烟倒茶,热情招待,还说抓住了共产党,领了赏,让他们请客……这丁立冬是丁赤杰在敌人内部发展的共产党员.他心里焦急,正要偷出身去通知负责和他联系的风子,再由她通知交通员毕松林,赶快通知同志们转移……然而,孔庆儒的心腹管家万戈子突然赶到区公所.这个孔秀才的忠实随从,和主子是形影不离的.
他刚在冬春楼候到孔秀才的密室灯灭,回住宅找他的女人,听说赤松坡的村长连夜来找区长,就折身赶来.问明情况,万戈子跑回冬春楼报告.那秀才区长孔庆儒,闻听此情,弃了相好,一溜小跑,直奔区公所……丁立冬望着东方天的灰亮,预料到开会的同志已经疏散,但对震海一家,他深为担心!
于世章那残废的身子,无法顶住破门而人的敌兵.
"震海!快走……"老人只来得及呼喊一声,嘴就被闷死了.
天已破晓.
屋里炕上.十分倦困的夫妻还没睡醒.蓦然,桃子被响动惊醒,她一抖擞,迅疾坐起身,发现一只胳膊伸进门帘里来.桃子猛拍丈夫的胸脯,喊:
"快起来!快起来……"
进来的两个黄制服的警察,已扑到炕前,捺住于震海的腿,叫道:
"老实点,共匪!有人告你啦……"
震海头朝里躺的.他盯着抱他腿的警察,将腿向里一抽,又狠狠地登出去,大吼道:
"干什么!"猛地跃起来,站在炕上.
那两个捺他的警察,扑哧扑通地倒在炕前地下.于守业和三个警察端着枪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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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房间.于守业吆喝道:
"石匠于!伏法吧……"
这当儿,于震海手从壁窝里伸出去,抽下挂在锅灶台上的菜刀,拍着墙喊道:
"是朋友的闪开,是冤家的上来!"他扑向炕前.
"反啦!反啦!"于守业和三个警察,争先恐后向外逃.
地上的两个警察连爬带滚往外窜,不迭声地叫:
"救命啊!来人哪……"
于震海操刀赶出房门,一面佯叫:
"我的枪!枪……"
六个敌人逃得更欢,没命地冲出屋门.震海一看,满院子都是穿黄制服、灰军装的敌兵,还有马、自行车,为首的是区队长孔显.他随即把屋门关死插紧.
桃子顾不上急哭的婴孩,脸色煞白,呼吸紧促,奔到丈夫跟前,拉他来到后窗处:
"快跑啊!"
震海站着没动.桃子拉开窗扇,连忙又关紧,惊叫一声:
"啊!全是兵……"
"坏蛋们围紧啦!"震海说着,从织布机旁边抽出杆长矛.
院子里,房前房后,房左房右,加上房顶,一片高声呐喊:
"于震海!快老实出来!"
"投降吧,插翅难飞啦!"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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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出来区上走一趟,放你回来!"
"共匪石匠,再不出来,一把火烧死你满门!"
桃子焦灼万分,含着泪,扯着他:
"怎么好啊!怎么好……"
震海的眼睛雪亮地盯着她:
"你怕死?你……"
"我怕你死!"桃子哭了,"难道你走不脱,你的武艺哪?"震海哽了一下,扫视屋顶一眼,道:
"我有出去的办法,只怕我脱身,敌人抓你遭殃,万一你受不住苦……""你还伤人哪!"桃子又悲又气地说,"俺不是穷人的骨头?你是党里人.俺不是你媳妇?"
"你……"震海握长矛的手抖动着,眼里闪着泪花.
桃子倒显得镇静下来,在这样紧张的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还想到了他没穿鞋子.她飞快到炕前把鞋拿出来放到他脚前.
屋门被敌兵撞得哐当直响.桃子奔到门后,全力顶住门板,厉声道:
"走!快走!放心走!什么样的灾祸,桃子顶得住!"震海的眼睛火辣辣地看媳妇一刹,掼下长矛,怀揣菜刀,穿上布鞋,踏着灶台,双手抓住横梁,身子一缩,机敏地上了梁头.他从半空俯下身,对桃子说:
"我说话粗,别往心里去.保重身子,待好爹,看好孩子!坏蛋们终有完的时候.我去了!"
震海那柴硬的大手,像铁爪子一样,几下就撕烂一块芦苇编的屋笆,宽肩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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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向上一扛,掀起一片屋盖,光亮透进来.他两手伸出去,往左右一扒,身子猛地一蹿,上了房顶.
两个穿灰军装的兵,趴在屋脊上,头朝下,端枪向院里瞄准.他们忽然听到身后有动响,回头一看,一条彪烈大汉,钻出屋顶,手抡菜刀,直杀过来.
吓得两个兵慌着喊叫:
"出来啦!出来啦……"
敌兵的枪不及掉口,于震海已赶将上去,一踢一踹,两个兵惨叫着,滚瓜一般地下房去了.其中一个,把正闻声乱跑的于守业.狠狠地砸倒在地上……敌人光听喊叫,房子上又滚下人来,不知怎么回事,乱糟糟的.孔显好容易弄清情况,大喊道:
"房顶上!于震海卜房啦!快打……"
房子四周,院里墙外,有三十多个敌兵,呼喊着,向屋顶开枪.
震海飞也似的跃过一丈多宽的胡同,跳到邻居的房顶上.他院中的高出屋顶的老赤松树的枝杈帮了他的忙,使敌人的枪打不准目标.震海一口气跑过二三十幢屋顶,来到村子中心.敌兵乱喊乱叫,鸣枪追过来.但房子稠密,高低不一,早见不着他的身影.
震海正站在一草屋顶上,寻找出路,忽听一声唤:
"震海,师父在此!"
震海看时,这正是武术房,江鸣雁在院中向他招手.他欲跳下去,又缩回来:
"不好.刚下过雨,有脚印,敌人会找来."
江鸣雁略一皱眉,张开臂膀:
"来吧,快!"
震海的身子被江鸣雁老人稳稳接住,抱到屋里炕上才放下.他闺女二妞掀开炕席,两脚踹活泥坯,熟稔地拆开一个洞.鸣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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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海,闭上眼,下去.有谁来搜,你不要管,由我对付.""谁来啦,二妞姐?"小菊问道.她是昨晚来和二妞做伴的,刚才被枪声喊声惊醒,偎在西炕上的旮旯里.
二妞赶过来,笑道:
"没有谁.哦,妹妹,我给你梳头吧……"
敌人在于之善、于令灰弟兄的带领下,挨家逐户地搜查.江鸣雁这里自然也没有放过.狗吠声、打门声、打骂声、打枪声,一直乱了一早晨.接着,又响起哭叫声、杀猪声、宰羊声、抓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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