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来,萧文又直奔医院。迸了潘荣的病房,只见吊架上挂着一瓶葡萄糖,潘荣正有模有样地在输液。
见萧文进未,潘荣亲热地说:“我这不方便,就不起来了,你坐。”
萧文没坐,他看看吊架上挂的药问:“潘副局长,是不是你让停止监视周诗万的?”
潘荣答道:“是。”
“监视周诗万是市委和省厅同意的,不知停止监视是谁同意的?”
“监视周诗万是个很敏感的事,局里现在这么乱,大家人心惶惶,万一出了纰漏那就非常被动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再说,我是让他们暂停,并不是停止。”
“暂停到什么时候?”
“由新班子定吧。我现在就是个维持会。”
“听说你要当局长了?”
“谣传你怎么能信?谣传往往是反的,传谁能当局长最后他肯定当不上。”
“可江洲好多事情跟其他地方好像也是反着的。”
“我能不能当上局长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我当局长,还不得依靠你们这些骨干?这事不说了,你找我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你好好养着吧。”萧文冷冷地说完转身走了。
潘荣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从潘荣那里出来,萧文直接去看了张平。就在今天,张平刚刚做过手术取出了4块结石,他脸色蜡黄,非常虚弱地躺在床上跟萧文说真得感谢周诗万他们,不然还不知道这石头要埋伏多长时间呢。萧文嘱咐张平好好养病,还让刘泷多给张平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说起局里的情况,萧文告诉张平据传潘荣要当局长了。不仅如此,局里的另外一位杨局长也在家里休息不上班了。大家都盯着局长这个位子,纷纷使出了自己的高招,萧文忧虑地说局里现在是人心浮动,根本没人关心案件的侦破了。张平也忧虑万分地说换了班子,这案子怎么搞还不一定呢。见张平也这么想,萧文有些激动地说:“难道这样就完了?大家都白干了?伤了的白伤、死了的白死?”张平沉默不语,萧文问他出院之后打算怎么办,张平答说该干什么干什么。萧文彻底失望了,冯局下去了,潘荣当局长,如果张平再调走……
看着萧文的神色,张平完全明白他此刻的内心活动,于是他问萧文:“还想辞职?”
萧文脸色阴沉地说:“潘荣上了台,你想他会对我怎么样?”
“萧文,理想不理想的,平时我从来不跟你说,可现在不同。现在这种压力我们谁都没遇见过,我知道你也很难,可你要记住——邪不压正。……我知道,这种话听上去有点可笑,可每一个理想在没有实现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可笑的,只有当它实现的时候,人们才会理解、才会接受。你的外部条件并不是很适合干警察,但我了解你,我了解你心里对法治社会的渴望,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在你心里是多么神圣!”因为虚弱,张平话说的声音不大,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萧文却争辩说:“不错,我是渴望为建立一个法治社会出一份力,可那未必只有当警察这一个途径。”
“是呀,你可以去警校当老师,也可以从事其他法律工作,可你现在干的是警察、是刑警、你在上着案子!你现在撤下来算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那些人触犯了法律你已经快抓住他们的尾巴了,这时候你撤下来算怎么回事?”张平越说情绪越激动。
“是我自己想撤吗?”
“潘荣上任没有?”
“没有。”
“撤消你职务的决定下来没有?”
“没有。”
“那不是你自己想撤是怎么回事?”
萧文被张平问得哑口无言了,他也知道张平是对的,可现在即使是对的又能怎么样呢?
刘泷在一旁看不过去插嘴说:“张平,你别怪萧文,这样子搞下去,也确实太难为萧文。”
张平却固执地说:“你别插嘴!我要听他自己说!”
可萧文仍然垂首沉默着。
“我明白了。”张平说着疼得皱紧了眉头,而后他又用嘲讽的语气对萧文说:“别在这儿陪我了,快去找个工作吧,现在改行还来得及。”说完翻过身去再不理萧文。
萧文还想说什么,刘泷把他拉了出去。在门外的走廊里,刘泷劝萧文别跟张平计较,又说张平现在生了病,心情不好。萧文只有苦笑了,他那里会怪张平呢?刘泷好意地对萧文说出了跟张平截然相反的看法,她劝萧文最好去外地找工作,因为在江洲就算萧文不当警察,周诗万他们也一定不肯放过他……
从医院出来,萧文去了梅莉的坟地。他呆呆地在梅莉的墓前想着心事,一直从黄昏坐到夜幕降临……
医院里的张平在这天晚上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当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大信封,不顾妻子的反对,命令她必须马上代为寄出。那信封上面,重重地写着“路书记亲启”几个大字。
这一夜萧文没能入睡。他的理想和信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经受着考验。
第二天一早,萧文拿着连夜写好的辞职报告来到冯局的办公室门前。萧文站在门外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冯局的房门。冯局正在屋里收拾文件材料准备搬走,萧文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个警徽在手里轻轻地擦拭着。冯局看了萧文一眼问:“有事?”
一见眼前这情景,萧文禁不住一愣,被冯局一问,他忙把报告揣进兜里支吾着:“哦,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冯局一边继续收拾一边说:“我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萧文上前默默地帮他。冯局却说:“你别动,每样东西我有自己的放法,你一动就乱了。”他示意萧文坐。萧文默默坐着,带着颇为感伤的神情看着老局长忙乎。冯局把最后几本书塞进纸箱,拍拍手坐下。他递给萧文一支烟后问道:“刚才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
冯局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萧文说:“虽然我是糟老头子了,你也别想瞒我——是辞职报告吧?”
萧文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今天都批两个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批,咱俩聊聊。”说着,冯局给自己和萧文沏上了茶,他捧着自己用了多年的茶缸,吹吹浮在水面的茶叶说:“萧文,你这个人不太愿意在领导跟前走动嘛!你来局里这么多年,咱们俩好像没怎么谈过话。现在好啦,不忙了,中间也不隔着谁了!”
萧文默然。
冯局问道:“萧文,你说说警察是干什么的?”
“为人民服务。”
“哦。怎么为人民服务?”
萧文奇怪地看着冯局反问说:“您是不是要去警校讲课?”
“不,我是写毕业论文呐。有人觉得,像马天民那样多做好事,就是为人民服务、就算一个好警察了。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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