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从隐秘角度看,没有谁比我和远山兄更合适了,这样,成功的比例就大了许多!"
曹复黎很得意:
"好,既然你们也同意我的判断,那就听我把汁划说下去。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第一步你们要借其隐秘身份,混进新建的伪警察局。《大美新报》上小是说了么,凡乐于服务警政者,均可优先录用,你们伪造经历,谋个差,应该不成问题。第二步,往伪市府或傅予之身边运动,监视傅予之及伪市府群奸动向,弄清他们的活动规律。第三步,在把握住他们的情况之后伺机动手配合行动组其他同忐,坚决除掉傅予之!"
应当承认,这是一个还算周密的计划,但明显的缺憾是,所需时日太长且有不少异想天开的成份。比如说,混进伪警察局町能较容易,但馄进伪市府或傅予之身边,就不那么简单了,现任伪警察局长,是前警察局副局长袁柏村,此人和傅予之同时下水,命运相关,对保卫安排必定十分严密,决不会让任何不知底细的人出现在傅予之或他自己身边的。王学诚把自己的想法对曹复黎讲了。曹复黎不以为然:
"事在人为么,你们二位只要混进警察局,就会有办法,袁柏村这人我是知道的,草包一个,不难对付。眼下正值混乱之际,只怕他自己的脑袋都护不过来,哪还顾得了其它许多?对我们来说,这正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王学诚当即问:
"那我们何不趁此混乱机会,直接下手除傅呢?何必绕这么个圈子?"
周远山也道;
"我们可以闯到他府上去拜访,也可以在他外出时狙击。"曹复黎摇头道:
"行不通。傅府在租界里,S市沦陷后,傅府又驻进了日本兵,我们闯不进去,在外出的路上狙击也无可能,一则,我们摸不清他的来去踪迹,二则动静太大。"
王学诚想了想,说:
"有无办法直接混进傅府,比如说,到傅府做杂役。或当保镖......"
曹复黎不耐烦地道:
"异想天开!这种时候靠不住的人他都要剔除,怎么可能再招纳不相识的下人!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按我的计划办吧!从今天开始,你们二位只和我本人保持联系!"
他和远山点头答应了。曹复黎又说:
"我他妈何尝不想马上把傅予之干掉呢?这老家伙把我坑死了!可干咱们这行得实际,容不得半点虚幻,你们二位同志要切实记住!还要记住,傅贼不除,S市断无宁日,许多心怀异志的贤达还会纷纷下水。昨日我就听说,圣安东大学教授苏宏贞也有蠢动迹象,而前市府政务处长林炳江已公然出任了伪财政局长,我们迟疑不前就会丧失机会,最终,在维新政府稳住阵脚后,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大概是真心话。不论曹复黎和黄增翔有多少矛盾,亦不论曹复黎有多少个人企图,在除奸这一点上,其决心是不容怀疑的。现在,代表中央和国府的司各特斯路一百一十三号不出击,日后就势必要被傅予之的汉奸市府击垮,双方是没有任何调和余地的。
不知身为区长的黄增翔,现在是否想到了这一点?这位区长大人除了把责任上推下卸之外。能不能也像曹复黎一样,干点实际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感情已发生了变化,身不由己地站到了曹复黎行动派一边,极真切地记起了黄增翔的高傲蛮横,脑子里翻来覆去回旋着黄增翔的一句话:"熟悉环境,熟悉环境。"
王学诚不无轻蔑地想:他现在不是要熟悉环境,而是要改变环境,用除奸的枪声。创造一个样鬼震慑的正义氛围。
第九章
庄奉贤旅长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沦陷之夜。在他的印象中S市还没最后陷落,洋浦港七七三旅的阵地上还飘扬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他率属的七七三独立旅近两千号官兵还在战斗。他没忘记上峰"守至最后时刻"的指令,正竭尽全力耍打好最后一仗。他还记得,在昏迷之前,七八个青年男女来到了洋浦港阵地上,要和七七三独立旅的官兵一起,以身许国。他是下了命令的,命令身边的参谋把他们撤到租界去,他为他们的精神感动,却没有权利用他们的青春的躯体,加重失败的分量。
后来是怎么了?怎么是他置身在租界了?他的洋浦港呢?他不是握着六轮手枪下过命令么?就是死也要死在七七三独直旅阵地卜从手术台卜下来的那个早晨他便问给自己做副官的外甥汪小江,这都是怎么回事?
汪小江平静地说,七七三独立旅已不存在了,那夜,马结诚师长从租界里打了电话过来,明确转达了军长的命令,要七七三独立旅撤进租界。在租界麦考利斯路口和文杰司克路口的街垒旁,七七三独立旅被租界当局缴械了,枪支弹药、钢盔、手提电话机和有关装备,堆成了几座小山。还说,不是苏萍小姐一帮热血青年舍身掩护,他们甥舅一人此刻也和七七三旅弟兄一样丧失自由了。
他像落人陷阱的野兽一般,失魂落魄地大哭了一场,闹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后来,苏家父女--苏宏贞教授和她二女儿苏萍,都过来看他了。
苏教授叼着雪茄,站在他床前说:
"庄旅长,把一切都忘了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军人了本城故事与你无任何关系,你只是我们府上的门房,是在走出租界寻找二小姐时被炸伤的。记住,这很重要,租界方面正按口本人的要求,四处缉捕国军官兵。日本人认为,租界第三国方面信守中立,就应该把所有中国军人关进拘禁营,如今租界内的拘禁营已达二十四处之多,大约有四万官兵被囚禁在里面。"
苏小姐也安慰他说:
"这是没办法的事,您知道,我父亲如此行事,也要承担相当风险,务望长官能体谅。在这里,一切都是安全的,只要不落到租界当局或日本人手里,养好伤后,我们一定会设法把您送到香港去,您可以从香港转赴后方归队。"
直有意思,他庄奉贤竞在四万国军官兵进拘禁营的时候,变成了苏府的门房,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个传奇故事。
他无法不被苏氏父女感动,在这种情势下,能碰到如此正直勇敢的中国人。真是他的好运气。他甚至想到,这大概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怜悯他庄奉贤,有意让洋浦港的那颗炮弹将他轰倒又有意让他逃脱被囚禁的命运,使他能在养好伤之后,再走出S市,带兵打仗。
他抹着泪,向苏宏贞教授和苏小姐道了谢,还说,他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苏氏父女为他庄奉贤所做的一切。
苏教授却摇头道:
"我们为您,您和您率属的国军官兵又是为谁?还不都是为了我们民族和国家么?国家存亡,匹夫有责,能做点什么,我们就都尽力做点什么吧凭中国人的良心吧!"
这益发使他激动,他觉着,他在苏氏父女身上,看到了这座大都市的良心,他和率属的弟兄们的仗没有自打,血没有自流。
苏家上下对他的照顾是周到的,一日三餐的饭菜有人送来,德国医生霍夫曼每星期都要来看望一次。霍夫曼大约已看日{了他的身份却不问也不说,平时,苏家三个小姐常到他住的后院偏房来玩,把外界的一些消息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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